次日清晨,当顾清眸睫微睁,晕眩着单手支起头时,却发现,被褥中的她,不见了。他顿时心头一紧,伸手去摸那被褥——一片冰凉,他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
顾平虚房中。
“顾绾鸢,你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未曾忘记。”
“此事如何了断?”
“顾绾鸢一人身负重罪,因私人恩怨刺死了年琨璟,假传世子之令赶走了顾流秋,世子对此毫不知情。”
顾平虚满眼疲惫地望着她,过了半晌,幽幽道:“你后悔吗?担下所有的罪责,你便万劫不复。”
“不悔。”薄唇微启,这两个字说得无比坚定。她顾绾鸢是个怎样的人,自始至终,她自私,懦弱,愚蠢,甚至——贪生怕死。何其有幸,她这一生能遇上顾清,又何其无奈,有些人,注定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触碰的。她不清楚自己是爱或是不爱,她只知道,因为他,她便忘却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她自私,但见了顾清,她想把一切美好都给他。
她懦弱,但为了顾清,她愿意挡去一切刀剑。
她贪生怕死,但因为顾清,她看淡了……顾清,就是她的命……
良久,她淡淡地问道:“王爷,绾鸢是否该去二夫人那谢个罪?”
“你若想去,本王不拦你。但只怕,你去了她那儿,便没有命去给年府交代了!”顾平虚别过头,声音有些沉闷。
廊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顾清!”顾绾鸢与顾平虚交换了个眼色,慌忙中躲进了内室的锦帘之内。
门应声而开,顾清面色铁青,眸中的冰冷似乎冻结了一个冬天。“父亲,顾绾鸢呢?”
顾平虚缓缓抬起头,一双凤眸之中并未有过多的情绪,似在说着家常话一般:“送去年府了。”
霎时,顾清眼中闪过一丝荒凉,缄默片刻,转身便要走。
“顾清,你要干什么?!”
“去年府,把顾绾鸢带回来!”
顾平虚冷哼一声,冷厉道:“你去了也没用,年府的独子死了,要么,她替你死,要么,你们一起死!!!”
“我不会让她顶罪的!”顾清一口回绝。
顾平虚不屑地看着他,手掌来回摩挲着漆木椅上的图纹,“顾清哪!你以为——你有这个能力吗?你既无一官半职,又不是兵权在握,你凭什么保顾绾鸢不死?”
顾平虚的话似根根寒针,针针刺入他的内心,针针见血。
“后悔吗?倘若你早些听本王的话,在这朝堂上只手遮天,别说区区一个年琨璟,你就是屠他满门也没有半个人敢吭声!!!”
双拳紧握,骨节处泛白,顾清一言不发。终于,他忍着一股怒气,恨恨道:“人,我已经杀了,再让我选一次,我也绝不留情!”
顾平虚嘴角一弯,浮现出莫名的笑容:“你这么恨他?”
见顾清未做声,他又继续道:“换作十年前,今日若你去了年府,必会在他家那水牢之中落个死无全尸。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年珞胡——老了,年琨璟——死了,他家的万计铁骑兵也该易主了!”
“你什么意思?”顾清神色骤变,他已经,隐约嗅到了一股野心的味道。
“我什么意思?”顾平虚忽而大笑起来,那笑声无比骇人,他边笑边从座椅中站起,一步一步逼近顾清。一掌拍在他肩上:“顾清,成王败寇,这是亘古真理,要杀——便杀个干干净净,若恨——便要去斩草除根!”
二人眼神一瞬交汇,顾平虚终于从顾清眼中读出了他所渴望的——杀戮,野心。
“我现在就去!”
“站住!”
“我若去晚了,她会死的!!!”顾清几乎是吼出的这句话。
“那你也得给我沉住气!照我说的做,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顾清冷哼一声:“那只是你想要的……”
肃杀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淡出了视线,顾平虚一声叹。
“你要利用他去对付年府?”顾绾鸢掀开锦帘走出来。
“他心甘情愿,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去!我现在就去年府!”
“你去了,他照样会…现在,计划有变,我不只想利用他,我还想……利用你。”
“我不答应。”
顾平虚似是并不惊讶于她的回绝,缓缓道:“也行,顾清手上也不差人命,他,确实比你合适得多。”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帮你……”果然哪,她顾绾鸢从不向命运妥协,却唯独会向“顾清”二字妥协。
他附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顾绾鸢平静无比地接受了他所有的阴谋,眼底,一片阴影。
若是扳倒了年府,顾清,她,都会走向一条不归路,可是,若不这样做……她难道要任他一人堕落,任他一人满手鲜血,任他一人走上不归路吗?若要入地狱,我陪你一起……
她垂眸,掌心攥紧,生生将指甲嵌入了肉中。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