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害琮祐的凶手已死,案子结束了,不是吗?姚琮铭确是这麽认为的,若非他到高雄开会时遇见了一个人,听他提起的事,他也不会警觉到事情背后的疑点,进而怀疑整件案子并非他以为的那样单纯。
会议厅门口,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趋前向姚琮铭致意,就跟过去许多场合上遇到的许多人一样,他也不能免俗地跟琮铭表达他的哀悼和慰问之意。
「听到令弟不幸的消息,我真的很遗憾。」
「噢…」姚琮铭和他握着手,对他的慰唁很心领,「谢谢你。」他的声音多了几分温情,同时记起他是一家饭店的经理。「我们很久没见了。」
「的确很久了,上次见到姚先生,我还请他帮我问候您,想不到隔不到一天,他就遇害。」饭店经理不胜唏嘘地说。
琮铭有点意外;「先弟那时是投宿在贵饭店?」
「是啊,是我亲自接待他的,他说他到高雄来是要找一个人,后来好像找到了,当晚我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在咖啡厅谈话,他还主动介绍那个男的给我;说他就是让他专程跑来高雄的人。」
「噢…」琮铭漫应着:「他大概是他的朋友吧。」
「应该不是,姚先生介绍他时说,他是为了请他帮忙才到高雄来的。」
「帮忙?」琮铭不解地望着他:「帮什麽忙?」
经理歉然;「这我不清楚…他有留张名片给我,那个男士好像是一名私家侦探,而且是个蛮有名的侦探…我想姚先生说要请他帮忙,应该是要委託他帮他调查什麽吧…」
琮铭挑起了眉,这是过去的事,他理当不再追究,可是好奇心驱使之下,他忍不住问:「您还留着那张名片?」
「唔…」经理思索了半天:「好像还在吧,等我回去找找,如果找到,我再传真给你好吗?」
「好。」
没多久,饭店经理真的慎重其事的传真了那个侦探的名片给他。
琮铭看了传真,但他并不确定是否该拨个电话过去。
高雄的会议耽搁了他一天,临上飞机回台北时,他考虑一下,还是拨了电话。
「我们是大东徵信社,不过很抱歉,最近我们已不再接受任何调查业务。」一个年轻的女声回覆他。
既然如此,他想他也无需再问了,他很乐意将这件事丢在脑后。
「是这样吗?很抱歉…」
「不,该抱歉的是我…」电话中的女子带着温和的歉意说:「家父经营这家徵信社已经十五年,然而他一死我却必须将它关门,说起来我才愧对我父亲,以及那麽多支持我们的客户…」
琮铭愣了愣,她话中一句吸引了他注意,他不由得问:「令尊过世了?」
「是的,他走得大家都措手不及,我们都没想到是以那样的方式…」
「发生了什麽事?」
「几个月前,他到台北办事时被一辆车子撞倒,送到医院途中就死了,至今连肇事的凶手都没捉到…」
琮铭好一阵吃惊,也许因为听到「凶手」这两个字,一种怪异的感觉捉住他,他不由得问道:「那是何时发生的?」
「去年十月…」
「十月几日?」
「十月二十四日晚上六点多,他在返回饭店途中发生意外。」
握着手机,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想到她父亲的死和琮祐的死的相关性。
那是很荒谬的,可是他又驱不散心裏陡升的奇异想法。这时机场传来请旅客登机的广播,那女子大概透过他的手机听见了,她问:「您要搭飞机吗?」
他的心裏犹豫了两秒,有了另一个决定。「不,我可以改一下行程,能不能
请妳和我见个面?」
电话中的女子惊异了一声,对这个不情之请差不多要拒绝。「为什麽?有这个必要吗?」
「有,如果妳曾看过新闻报导,妳会惊讶一件命案刚好是发生在令尊被车撞死的前夕,我在猜想这两宗案子会不会有关係?」
「你说什麽?会有什麽关係?」
「我现在还不能肯定…」
女子沉吟了好长的时间,然后她问:「好吧,我们在什麽地方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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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铭回到台北,按了湘凌公寓前的门铃时,已是晚上十点,距离他们原本相约晚餐的时间,已经迟了四个钟头。
「大忙人,这麽晚了还来这裏,不会是想吃宵夜吧?」
湘凌开了门看见他,揶揄地说。
晚上他打了个电话给她,没说什麽事,只说他人还在高雄,不得不取消他们的约会。
他工作一向很多,她知道。然而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在他们所经历的这一段感情磨练后,她愿信任他,并且体谅他身不由己的一面。
她的笑化解他的歉意,他忍不住将她拥进怀裏,吻着她的脸说:「如果有宵夜也不错,因为我饿死了,恨不得一口吃了妳。」
她推开他一点,抬起头来望着他:「你还没吃晚餐?」
「还没,我以为这裏有什麽可以吃的。」
「是有,假如你愿意将就点的话。」
湘凌为他做了蛋炒饭,又为他煮了个汤,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好奇又好笑地问:「大老闆,什麽工作会让你忙到这麽晚?」
「它跟工作无关。」
「哦?」
他三两下吃完了晚餐,这才故做轻鬆地说:「跟琮祐有关。」
「琮祐?」
他思索一下,从他在饭店裏和经理的相遇说起,说到后来他在电话中要求与那位素昧平生的女子见面时,湘凌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追问:「她答应了?」
「是的,我们在徵信社楼下的咖啡厅碰面。」琮铭说:「她对我提的事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考虑了许久才答应带我到办公室寻找他父亲留存下来的文件。」
「结果呢?有什麽不对劲的吗?」湘凌问。
「唔…我也不清楚,我们看到她父亲确实记录了二十二日晚间和我弟弟会面的事,琮祐要求他对他委託的案件保密。在那一项旁边,他用笔写了一行只有他知道的暗语;那是晓文、j.c、杜德明、疑案…什麽的…」
「那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连他女儿也不太能理解,不过她认为她父亲应该是接了那件案子,而至于是什麽案子,就看我们能不能解读她父亲的暗语…」
琮铭深思地说:「最令我不解的是,二十四日他可能已经听到了琮祐遇害的消息,但他不仅没有停止调查琮祐委託的案子,还为此特地搭机从高雄飞来台北,并且在备忘录上写下他的感言;他怀疑琮祐的死与他们所谈的案子有关联。」
「有关联?」湘凌怔了怔;「有可能吗?」
「谁知道;我们连琮祐委託他什麽案子都不清楚,下断言未免太早了。」
「没有其他的线索?」
「没有,他们死了,真的成了永远的秘密。」
湘凌听出他的无奈,她问:「那你要怎麽办呢?」
「继续查个水落石出或是忘了这件事,我觉得后者要容易多了。」
「但你不是那麽容易放弃的人。」
琮铭摇摇头说:「如果我能确定琮祐的死与这件事有关,我一定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但是眼前并没有证据证明它们是相关的,而且也没有线索让我追查下去。」
湘凌懂得他的意思,要查起码得先知道那是件什麽案子,而现在他都找不到头绪了,遑论其他呢?而或者;并非是那位侦探所猜测的,琮祐的死不过就是一起单纯的窃盗杀人事件。
这一晚过后,她没有听到他再跟她提起追查案子的事,她也没问,她想它应该算是一件尘埃落定的往事,如他所说的,忘了还容易一些。可是就在这件事情逐渐沉寂时,琮铭却又有了另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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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夜的搭救后,姜智淳能够察觉到姚琮琪态度上的转变。
首先,是她对他突然生出的探究的兴趣。
「我知道你拥有耶鲁大学法学硕士学位,也知道你国中、高中、大学都是资优生,但『你』到底是谁?你是哪裏的人?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而他对闪躲她问题的本事比她更胜一筹。
「妳问这些干什麽?」
「因为我好奇。」
「对我好奇?」他做了个受宠若惊的神情,趁机用唇堵住她那欲发问的樱唇。
现在,他胆敢一亲芳泽而不担心她以一记巴掌回绝他,因为他能看见她的眼中那丝萌生的爱情火花。
女人哪,当你能赢得她的心就能赢得她的忠诚,也许对她而言,外貌、年龄、身份,甚至家世都不再重要,她在乎的只是你是否真心地爱她直到天荒地老。
他自认为对女人的心理很瞭解,即使像姚琮琪这麽强硬、冷静的女人也一样。
有时她会追问他;「你为什麽追求我?是看上了姚家的产业还是看上了我?」
「妳认为呢?」他知道她想听他说什麽,而他很聪明地回覆她:「我不否认姚家的财产是很吸引人,但钞票可是冰冷的,要我选,我宁愿选择一个可以令我温暖的女人。」
「但是得到我就可以同时拥有了?」她乜斜着眼睛盯着他,显然还不满意他的回答。
「谢谢妳的提醒。」他笑着回答她:「不过若是要我因为钱而娶个丑八怪,我恐怕也不会考虑的,我追求妳,金钱或许是诱因,但还有一个原因,至少我觉得妳和那些钱财一样能令我动心。」
他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令姚琮琪生气地想搥他一拳,不过想了想,他也没说违心之论,她总不至于天真地以为一开始他看上的是她本人吧。
又有一次她问:「今年你不是二十九岁吗,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感情生活不可能是一片空白吧?」
他笑了笑,含煳以对;「当然,我可不是同性恋。」
她等着他更多坦白,但他什麽也没说,她不禁试探地问:「就这样?」
他耸耸肩说:「以前的事了,有什麽好说的?我有问妳妳的过去吗?」
他是没问,但她仍然不满意,最后他不得不回答她:「我之所以不想说,是因为我认为没什麽好说的,而且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她惊愕地望着他。
他意识到他说了什麽时,蓦然住了口。
真该感谢琮琪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一点也不想再回忆起那个死去的女人。
他几乎快想不起她的模样了,只记得她那不切实际的脑袋裏有着多天真的想法。
「你已经赚到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了,为什麽你还要更多的钱?」
他懒得跟她解释。她祈求他,「带我走,我们离开这裏,到美国或是哪裏都可以,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再苦的日子我也能甘之如饴。」
男人和女人就是有这麽多差别,他要的很多,而她只要他。当他要往上爬时,她偏偏要将他往下拉。
他不能再想她了,他眨眨眼,眨掉她残存在他的脑中不清晰的影像。
姚琮琪满怀柔情地望着他,想的是他一定有段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他爱的女人死了,不用说他会难过,这就是他不愿提起从前的原因吧。如果她喜欢他,应该给他的是同情而不是苛求。
「对不起,如果你不想提,就不要提了吧。」她难得谅解地说。
「妳知道吗?琮琪,妳真值得我爱妳。」他用力抱了她,让他的脑中除了怀抱中这个女人外,再也容不下其他的面孔;「妳才是真正值得我追求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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