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一丝晨光朦胧着夜色,也还未全然退去的昏暗铺陈开来,天边好似隐约可见朝阳将要初升的模样,让看见了的人不禁想往下一刻光明驱散了黑暗的温暖。
荒野之上的苍凉阴森感觉也终将会散去在渐而的光明里,只是几座冷硬的墓碑上面,浓郁的死亡气息和随之而来的悲哀感觉却是无法退去。他还轻闭着眼睛,安然浅眠,等待丝丝的太阳光亮摩擦过面上,却是先被断断续续传来的哭声抓住了思绪,然后清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轻柔的女人的声音,带着延绵不绝的悲伤哭得人心痛起来,亭亭玉立的身影背对着他,静立在了一座墓碑的前面,微微颤动的肩头也不禁让人想见那面容之上的伤痛神色。
他安静地看过了半晌,直到远天上的薄暮全然消散在了日的光明里,渲染着橙黄色的光亮浅浅地打在了那个女人的身上时,然后才从树顶上飞身跃下,站定在了女人的面前。
“啊!”因为这突然出现在了眼前的人骤然一惊,她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是因为脚下泥土地上的不平而一时失了平衡。
就在将要跌倒的时候,一双手及时地拉住了自己,将歪倒的身体重新拉了回来。而这倏地用力,也让她不禁向着那人所在的方向踉跄了几步,却终是在那手臂的支撑下安然立住,没有难堪的倒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对不起,让姑娘受惊了。”
稳住了终于站定下来的人,他轻轻地抽回了手,看面前那人还是有些惊愣着的模样,眼睛直直的看过来,好像连声音都还没有找回,“我……”
“你……”学着女人的话重复了一声,便也认真了些,“你还好吧?”
细细地打量着视线里的这个女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孔沐浴在了朝阳微芒的光亮里,清新灵透,目光中还带着点点的惊惶。只是这样看着这个袅娜轻盈的女子,他一瞬间觉得好像自己打扰了一个安静绽放着灵魂,就像是无意中拂去了明媚花朵上轻动的露珠,内心不禁颤动了。
“我先告辞了。”一时回过神来的女人转身便要离开,却是在身后那人淡淡的一句话里停住了脚步。
“落纷菊……”
她不知道那人好像随口说出的一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心里还是隐隐透出了一丝不安,便是回过身来,面对着正仔细看向墓碑方向的男人,听着他继续的话,“你认识她吗?”
“我应该认识她吗?”
直觉不应该和面前的这人多说些什么,她确实也并没有那样去做。只是当这人终于将视线离开了她方才立着的墓碑前面,然后再看过来时,她只看见了一张淡然温润的面孔,好像不带任何探寻,足以让人相信说出的一切。
“我并没有要冒犯姑娘的意思,只是通常没有人会来看望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
感觉到这个女子身上的戒备,他斟酌了一下,尽可能问得委婉一点,虽然他原本就不必知道这些,但是想起落纷菊身上怪异的毒,他还是决定应该弄清楚,“如果可以,姑娘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那我能先问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我?我来看一个朋友,普通朋友,倒也不至于伤心不已泪流满面的,”说着话的人目光还打量着残留着泪痕的一张面孔,看她抬手轻拭,多了些许不自然,“而且据我所知,庄家少夫人好像并没有什么亲朋挚友,姑娘怎么会如此伤心?”
听了这话的人然后一副低眉敛目的样子,下意识轻咬过下唇,想要说些什么像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看着这样的她,恐怕别说是欺骗人的谎言,想必就连随便说些敷衍的话都是做不到的。而他也实在是不愿再为难于这样的人了,却是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更加好奇了些。
“敢问姑娘芳名?”
本还无言以对的人因为这突然改变了的问题又抬起了眼睛,视线再落在面前的那人身上,看他轻轻暖暖的笑了,让人在这暖日当空之时却想起了漫天星光中挂着的一轮月亮,也还透着别样的光芒。
但她却不能再这样继续看下去了,她只是于心中这样告诉了自己,一定要赶紧先离开这里才行,“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需要知道名字,希望我们不会再见了,后会无期。”
说完了这句话的人就真的转身要离开了,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好像并不意外于这样的回答,也没有要拦下离开了的这人。然后这一次,他依然在终将离开的背影后说出了自己名字,一个不会让她真得因此而回头的人名。
“原流风。”
重回安宁的这里,日光下的一座座墓碑显得别样肃静庄严,他俯身拾起了放于落纷菊墓前的一束菊花,然后只取出了一支拿在了手上。
从昨夜直到现在的阳光明朗之时,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拉自己来到这里的人还没有踪影,却是也真得在这处荒凉的地方发现了让人生疑的不寻常之事。而一夜过后的刚刚片刻,好像还有了一些特别的收获,但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不少的时间,也决定要先行离开了。
走入了白日的喧闹,原本安静的街道上也渐而热闹了起来,日出而作的人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街上走走停停的身影也在路边摆开的摊位上相遇,交谈,或只是擦身而过。
他行于其中闲步走着,双手交握于身后,手上还摆弄着一枝金黄颜色明艳亮丽的菊花,俨然一副耽于青山美景,往返于深林花香之地的模样,只是却并未一直信步悠闲而行,然后便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位上坐了下来,“老板,来一碗面。”
“好嘞,这位客官您稍后,您要的面马上就来啦!”
经营着这处小摊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汉子厚实嘹亮的声音应着客人,手上擀面的活计也正忙个不停。正是饭点的时候,来往于各处摊上吃饭的人也确实不少,来他家吃面的人虽还未能满座,却也算得上是一天最多的时候。老板娘身量苗条,即便是忙着给各桌上菜,却还丝毫没有乱了精致的妆容,连眼角眉梢间也总带着轻扬的笑意,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客官,您的面。”
一碗缭绕着热气的面食端上了桌,他抬眼对上了送上这面的人,轻笑回应了女人带着笑容的亲近模样。却是不想那人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立在了边上,视线还若有似无地瞟着放在了桌上的那枝菊花,然后同他闲话了起来,“公子这是打哪儿来啊,赏花去了吗?我看公子倒不像是个会在我们这儿吃饭的人。”
“老板娘说笑了,我不是已经坐在这儿了吗,也还要了一碗面。”
筷子拿在了手里,抄起了面条却也只好放下了,而他也并没有去在意那人融合于眼睛里的暖人笑意,只是像平常那般回了她一句话。女人也还是继续轻扬着笑容,好像并不在意眼前这个人的无趣。
“老板娘,收钱了。”
听见了有旁人的声音从另一个桌上传了过来,短暂停留的人也因为接着要忙的事情终于离开了。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是专心于自己面前的吃食上,只是目光却是下意识地看过了桌角上的那抹明媚的黄色,终是笑了笑也便不再想些什么了。
一碗面吃了快有一半,耳边传来街上的声响也始终不绝,视线偶尔落在行人间交错而过,间或注意了不经意中发生的一些趣事上,却是在下一刻,被突然走入了视线里的一行人吸引了目光,不禁定睛细细地看过了半晌。
“徐程晋?”
带头的中年男人一身墨色的武装装扮,面上是一副老成严谨的样子,另外的几人紧跟在了那人的身后,且都是暗灰颜色的外衣,腰上还都挂着一把佩刀。这样的几人走进了人群里也自然引得了不少人的注意,他悄然收回了看过去的视线,却是于心中猜想着,不知堂堂的徐家当家怎么也会来到了这里。
人群中一时的骚动很快便散去了,又打点完了一桌的客人,手上的活也轻松了些,摊位上的老板娘放下拿着的托盘便又看向了那人坐着的地方,却是见座上空空的哪还有一人的踪影,也只剩下了放在碗旁的一锭银子,和被留在了那桌上的一朵菊花。
她缓步走向了那处已空无一人的桌旁,将那碗还未吃完的面端回了手里的托盘上,然后把银子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目光却是停留在了那朵鲜艳的菊花上。这时候也正是菊花盛放的时候,明艳各色很是好看,只是这花却美得格外娇妖,像是在每一片纤细的花瓣上都涂抹上了一层光亮的油色,以致于乍一看来似是会在这日光之下晃了眼睛。
想起了那人轻握着花枝端详于手上的样子,她便不禁也将这花拾了起来,然后将花朵映着阳光轻旋转在了明亮的日光下,打量了半晌那好看诱人的颜色,顺手也就贴上了鼻尖,轻嗅了花心里散发的清香。却是不过片刻时候,原本绽放开的花朵就枯萎在了她的指尖上,连那鲜明的颜色也都逐渐黯淡了。
眼见的异状惹得人心里一惊,便是忙把这朵看来奇怪的花给扔出去了好远,终才悻悻地擦了把手,然后转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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