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真安排了护卫分组排班警戒,又恐众人有所懈怠,自己又亲自巡查了这个临时的小小营地一大圈。.此行干系重大,虽然行程已经极尽机密,但是这么大的动作,免不了走漏风声,有心人也是不难觉察。主家身份非凡,安危何等重要,不可不慎。
他早看见郝俊贾俏嬉戏而去,攀坡而上,如今又匆忙朝自己跑过来,想必是在坡顶上一番探索有了不小收获,得了什么小孩子的希罕物件,不值钱的,又来献宝炫耀。
小孩子的宝贝,不免是些奇石怪木,小鸟幼兽,虽值不了几个铜板麻钱,却也有千金难买的趣味。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亦含江山万里,烟霞俱上。会心不在远,只知凡欲,踏遍名迹胜景,还是俗人一个,虽称旅游,只是与驴作伴为友,与驴同蠢无异。
心下想时,两小慌张到了跟前,你一言我一语,争相对着马真描述着比划起来。二人知道马伯伯顶天立地,功夫了得,自然对付那蠢呆凶物不成问题,就要拉着他去看那物。
长牙,大耳?马真蒙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二小在斜坡高岗之上受了不小的惊吓,那所谓的蠢呆骇人的凶物只不过是一头荒山野猪,有些子凶狠劲头,竟然在大雪封山之日还有闲情游荡,偏又到了行路外围,小孩子不曾见过如此庞然凶兽,自是不识。
马真既已明白,疑虑尽去,哈哈大笑,不免有些童心孩子气:“一头蠢猪而已,不用怕,赶明个我与你们把它捉了来,开膛破肚,剥皮去骨,把心肝尽剖,烧烤了好吃一顿!”
郝俊贾俏听此一说,畏惧之心尽去,明白马真有伏虎降龙的手段,自不会唬骗,明个一顿美味的烧烤却是跑不掉了,自是眉飞色舞,流涎三尺。前番烧烤,在露天里燃起熊熊烈火,众人团团围了一圈,一面烤肉一面烤人,甚是热闹。引火用的不是炭,而是烧过除了烟的松树枝,带有特殊香气。又拾取了满筐的松塔,敷在上面,更是松香浓郁。烤出来的肉,喷香喷香,愈嚼愈有味道,也是齿颊留馨,其味之鲜美无可形容,其间之乐趣亦别有一番滋味,令人至今念念不忘,想起来便是馋涎欲滴,心生向往。
两小兴奋之余,一拽一扯,立刻就要拉着马真去捉拿那美味的野物到案伏诛,祭了五脏庙,解了惊扰罪。
贾夫人怕他们冻着,正好差派了小翠前来寻人。郝俊贾俏不得不归,兴致正高,自是念念不忘,只顾对着马真呼喊:“明个烧烤,明个去,明个去....”,却被小翠纤纤玉手一边拉着一个,拽回了屋子去。
天黑实了。雪花静悄悄地飘落,却更密更大了,山中的侵人寒意也更重了,但是天地之间却是和平而宁静的。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俗世中的喧哗和烦恼仿佛已经被大山隔绝在外了,仿佛已经被大雪洗涤一空了,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卧伏,真是干净。万籁寥寂,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耳朵里有不可捉摸的声响,极遥远的又是极亲近的,极洪大的又是极细切的,象春蚕在窃窃咀嚼桑叶,象野马在旷旷急驰奔腾,象山泉在低低忧伤呜咽,象波涛在号号**澎湃。
只不过世间上许多最危险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掩藏在这种平静中。风平浪静、波澜不兴的清清水面下,潜伏着伺机而动的暗礁旋涡岂不是更为危险,更为可怕?
两个护卫踩着雪巡查而来,“吱吱吱”的脚步声音在这片宁静中更为清晰。
沉默之中,护卫陆四条忽然说道:“我有点不太习惯。”
跟他一起的另一个护卫花七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陆四条疑虑着说道:“不是,我很好。只是这里太安静了。太安静和太吵闹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有点紧张。”
花七童有些不明白:“紧张什么?我倒喜欢安安静静的。”
陆四条面色严肃起来:“因为每次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安静之极或者热闹之极。”
花七童却笑了:“这里能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荒山野岭又天寒地冻的。”
陆四条又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花七童知道他经验丰富,感觉敏锐,面色也严肃了:“难道你觉得我们这次行程会遇到什么凶险?”
陆四条轻声道:“老爷多年身在官场,多有作为。今日又平了南疆兵祸,岂会没有几个对头人?马头儿起程后一直再三关照,要我们小心警戒,怕也不是无因之风。”
花七童听他这么一说,却又轻松了:”马大哥生性谨慎而已,凭着他的一身绝顶功夫,岂会怕什么凶险?天下间俱都去得!”
陆四条点了点头:“这倒是不错。”
两人说话间向一个山崖避雪处走去,将自己身上厚厚的积雪拍打抖落。陆四条用力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好大的雪啊,看这个天气,眼看又要起风了。”
花七童没有答话,伸出一只手来,作势制止陆四条继续说话,凝神倾听起来。
他少年时候曾经患严重目疾,不能视物,终日只得以耳代目。所以他是喜欢安安静静的。每到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没落夕阳下,倾听情人呼吸般轻柔的清风将花园美好的花香洒满小楼,倾听情人缠绵般成双的蝴蝶扇翅追逐嬉戏而过,倾听情人拥舞般摇曳的屋后修竹诉说生机。他总是在倾听一切和平美好和宁静。
或许那才是真正美好的人生。
有人说,上帝是仁慈的,他关上你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另外一扇窗。这句话很是混帐,因为它只是说对了一半。但是世界上什么东西又不是一半一半的呢?
花七童听力是如此敏锐,方圆十丈之内,一个小小金针落地之音也是尽收耳底。他正是听到了一丝响动,有人!花七童按刀喝道:“什么人?”
“官差!”,果真有一个声音在回应!
他的耳朵又一次成功,好像从来也没有误报过,雪地里一个约约绰绰的人影靠了过了,被落雪裹了,就如同一个纯白雪人,边走边答话:“是南疆贾闲贾大人车驾吗?”
陆四条听了来人回话,却将刀把握的更紧了,脸上浮出了深深犹疑。他感觉到了什么?在怀疑什么?在戒备什么?
花七童谨慎向前了几步,仔细望去,果真是一个穿着衙门公服的衙役,戴着个避雪的斗笠。他放下心来,转头对陆四条回报道:“是个官差”,又向来人说道:“我们是贾大人……”
话未说完,却被陆四条急急一把拉住了,复加盘问:“你是那个衙门的?有什么事情?”
“是贾闲就好”,那个衙役只是低语,已然走到了跟前,缓缓伸手摘下了头上满雪的斗笠。
陆四条只看到了一双狭长凶目,就觉得浑身发冷,寒毛直竖。杀气!!惊觉拔刀之际,眼前白光一闪,带起了一串鲜红的血珠迎风飞扬,身子就倒下了。
花七童大惊,一时间目瞪口呆,他深知陆四条身经百战,功力深厚,却是无声无息间一招毙命。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觉的喉颈一凉,复又**辣的,剧痛将思绪撕散,人也倒下了。
人生就象一本并不太厚的百科全书,却是细细记录了点点滴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花七童在此时突然很想翻到初章始节,好好看看清楚那第一节的名目。
风终究还是起了,来势汹汹。远崖高耸,陡峻隐约,形迹如似泼墨古龙,好个天太黑,正合潜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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