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电镀是最先落址西凉，周围先后又有好几家电镀厂正在建设之中。.政府规划在此建一个电镀城。因此，天赐电镀的周围，是民工们热火朝天的基建。白天，尘土飞扬，挖土机、打桩机，机声不断；晚上，围绕天赐电镀的孤灯，就象点点渔火，偌大的一片空间，显得孤单、幽暗……

天赐电镀离国道有一公里左右。下了国道，是西凉政府为打通电镀城，而专门修的一条村级公路。路的两旁，零星地搭了几个棚子，有当地的，也有外地在这里打工，后辞工，在这里做起了生意。棚子大多是饭店面馆。有几个在外地做基建包工头的小老板，发现了当地的商机，回家后，在这条村路旁大兴土木，建起了商厦和旅馆，正准备择日开张。

村道的两旁种的是清一色的樟树，因土地肥沃，仅两年多时间，已长成碗口般粗，两、三米多高了，再有个三、五年定可成材。白天烈日照射，它也可以遮挡一下太阳了。晚上，它们象一个个威严的哨兵，整整齐齐地排成两列，夹道欢迎游子们夜游赏月。

夜晚，这条村级公路，还真的有蛮热闹。二十多个基建队，近两千余民工，只要在这里一站，就可将它塞得满满当当。每天晚上，至少也有五分之一在这条路上来去匆匆：有散步的，有出来吃宵夜的，还有在这里谈情说爱的。这晚，甘霖和于岚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使甘霖没想到的是，他下午来到统计室，是那么地受欢迎；三个统计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和他一起东南西北。从于岚的眼底眉梢，他们俩好象早就是一对恋人。他在与她们攀谈之余，悄悄地将一个纸条递给了她，约她晚饭后一起散步，她居然未加反对，点头答应了。

一对素不相识的男女，就这样默默地走在这条村级公路上。他们是在散步吗？不！甘霖急于想知道于岚水深之含义，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私约黄昏后。

“主任，你找我有事吗？”两人默默地走了一段之后，甘霖正在酝酿怎样进入话题，于岚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和如此靓丽的美女走在一起，心中有一种快乐和幸福感。他希望让这种感受一直延续，和她就这样慢慢地走着，慢慢地走着，一直到天荒、到地老。因此，他不想太快进入主题。于岚见他一直就这样走着、沉默着，心中好生奇怪，微嗔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约我出来又不说话？再不说，我可要走啦！”

“嘘——”甘霖的手指放到了嘴唇下，古里古怪地嘘了声。于岚有点莫明其妙，左顾右盼了一阵，又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动，生气了。说：“装神弄鬼，你想干什么？”甘霖惊异地感叹道：“于岚，你发现没有？”于岚深感诧异，惊问道：“发现什么？”“你今天好美好美哦！”“天天如此，今天没什么特别啊？”“今天是第三次见到你，一次比一次漂亮！特别是在这银辉的衬托下，更加显得象仙女一般，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呀！我已被你的美丽、被你这种超凡脱俗气质所征服！我凝神静气，生怕上帝派来的天使飘然而去……”于岚对他的赞美，心中一阵窃喜，神情表现却若无其事。笑道：“你是在作诗，还是在作梦哦？”甘霖道：“你看我是在作梦吗？”“那就是痴人说梦话！”甘霖道：“你真的很美，这应该是不争的事实吧！”

于岚几年前在毛坯一厂的伤痛，时刻提醒着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因此，她来到天赐电镀后，基本拒绝与男人来往。第一眼见到甘霖时，觉得他那种特殊气质有点与众不同，故而产生了好感，没想到，也免不了一个“臭”字。她虽然不反感他的赞美，但恶心他这种做法。她心有不快道：“你约我出来，就是要对我说这些废话吗？”

恭维和赞美，是每个女人都喜欢听的，甘霖没想到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如此之怪异。他不想“功未成而身先死”。“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成其志也！”不能继续走下去，也不能践相约之主题呀？他俩并肩朝前走着，甘霖说：“我想请教你……”话还未说完，于岚就停止了前进，侧身躲到了甘霖的后面，手指前方道：“你看——”甘霖顺着于岚手指的方向，发现前面不远处有十多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甘霖怕伤及到于岚，不想和他们争斗，拉着于岚的手，转身就走。可回过头来，发现后面也有十多人挡住了他们。甘霖顾不了那么多，牵着于岚继续朝前走去。

“站住，”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两米左右长的木棍吼道：“你就是甘霖？”甘霖打量了他一会，说道：“是啊，请问你找我有事吗？”那彪形大汉说：“你好大的胆子，我大哥你也敢动？老子今天开你的瓢！”说着举棍就要打过来。一个胖乎乎矮个子走上前拦住彪形大汉道：“慢！”他对着于岚打着招呼，“于岚，与你无关，你快走吧！”甘霖看了他一眼，觉得在哪里见过。突然惊道：“你是天赐电镀的保安？”那胖小子说道：“是啊！我标哥说了，你不离开西凉，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标哥是谁？”“天赐电镀保安队长是也！”“我与他有仇吗？”“没有！但你得罪了我们汪哥。”“汪哥又是谁？”“说出来吓死你！他就是天赐电镀的汪厂长！”“哦——”甘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你们这些人好象不是一伙的吧？”那彪形大汉吼道：“还跟他废什么话呀？打死这狗日的！”

于岚很机灵，那保安说要她离开这里，就立即走出人群，朝天赐电镀跑去，先报了110，后打电话向何厂长报告这里的情况。

甘霖分析了眼前的情况，大概三十来人，基本是乌合之众。只要制服了那个带头的彪形大汉，眼前的危险就可立即解除。

那彪形大汉的话还没说完，前后左右的那些喽罗们呼啦一声，手持木棍，直指甘霖。甘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扣住了那彪形大汉的手腕。彪形大汉痛得往地上一跪，其他喽罗们吓得不敢近前。那个保安吼道：“弟兄们，他就一双手，不要害怕！”甘霖手下一紧，那彪形大汉痛得直吼叫，跪地求饶。甘霖说：“只要你们敢再往前一步，今天我就先废了他！”那彪形大汉对那保安吼道：“小山子，**活腻味啦？还不给老子求这位大爷！”喽罗们一阵轰动，有几个喽罗开始打起了电话。那彪形大汉另一只手按在地上，口中苦苦哀求道：“甘大爷、甘爹爹，你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就是你的一条狗，要我东我就东，要我西我就西，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没多久，何志成和110警察都赶到了现场。那些喽罗们听到警笛的轰鸣，一个个象无头苍蝇，各自夺路逃窜。甘霖见到他们的到来，立即放开了那个彪形大汉。

于岚见到甘霖，心痛地跑过去，担心地说：“你没事吧？”甘霖说：“没事！”于岚说：“刚才真担心死我了！”“真的呀？”甘霖很是激动。

何志成走过来问道：“你没事吧？”甘霖道：“没事没事！”110警察走过来，要带走那个彪形大汉和被抓的人。甘霖对何志成说：“厂长，我现在没什么事，他们也是被人利用，得饶人处且饶人，只要他们能改过，这次就放他们一码吧！”那彪形大汉说：“就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何志成对那几位警察说：“曹警官，看他的态度还不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次就放过他们吧！”曹警官说：“莫嵇，你想一想，这是第几次啦？你怎么不动动脑子呢？今天不是甘主任大人有大量，不是何厂长为你说情，就凭你们聚众闹事，就可以拘留！”那叫莫嵇的彪形大汉点头如捣蒜地说：“谢谢主任、谢谢厂长、谢谢政府，我一定好好改正！”“那你们好自为之！”曹警官说完，给何厂长及甘霖打了个招呼，就驱车走了。莫嵇千恩万谢地带着他的那些喽罗们走了。

何志成问甘霖道：“你才来没几天，怎么就有人找你麻烦呢？”甘霖道：“今晚来找我麻烦的至少有三帮人：第一帮是毛开元的手下，来为他大哥出气的；第二帮是咱们天赐电镀的保安带来的；”何志成插话道：“我们厂的保安？”甘霖道：“是啊，有个叫小山子的带来的。”“小山子？谭震山？”“我不知他叫什么，但我在保安室见过他上班，那个彪形大汉叫他小山子，矮胖胖的。”“是的，他叫谭震山。他与你有何仇，要伙同他们一起来搞你？”“我认都认不全，与他们哪来的仇？他说是标哥说的，我得罪了他们的汪哥，只要我不离开西凉，见我一次打一次。”“得罪了他们的汪哥？是不是汪军？”“是的，他是这么说的。”“汪军到底想做什么呢？”何志成自语道。甘霖笑了笑说：“这些人也太沉不住气了！不过……他们这么快跳出来也好，我至少有了心理准备。”“你说的有三帮，那还有一帮是谁？”“应该也是广西的，他们受谁指使我还没有查出来，过两天我就可以告诉你！”“你怎么去查？”“搞这些事情我还是有一套的。今天我放了他们，我敢断定，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摆酒向我赔罪！”何志成将信将疑地望着甘霖：“你的功夫我是领教了，但要他们乖乖地听你的，我还是有点不信！”甘霖笑了笑，说：“到时候他们来请我的时候，我邀你一起去吧！”何志成说：“行啊，让我也结识一下这帮黑社会！”

快到厂门口了，甘霖说：“厂长你就先回厂吧，于岚小姐是我借出来的，我还得送她回去！”“你好象上午还不认识她哩，怎么晚上就将她借出来了？甘师傅你还真有一手啊！”“我对工厂情况不了解，想取得第一手资料，可能是我心太急了！我也是想早点进入角色呀！”“哦——”何志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别看这个厂不大，也就二百多人，可帮派较多，再加上移民的无理取闹，复杂着哩！”“是啊，如果不把这些情况摸清，逐个加以整顿，那我下一步的工作怎么开展，两眼一摸黑，那才是抓瞎呀！”“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早点送她回去吧，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于岚住的是出租房，距厂也就五百米左右的一个村庄里。

“面对这么多人，你就不怕吗？”于岚问。“‘两军交战，勇者胜’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吧？”甘霖反问道。“说是这么说，但你今天面对的是几十个人呀？”“不管面对多少人，首先要找出对方的弱点，再给予致命的一击。其实，你不要看他们人多，许多人都是来打吆喝的。如果他们占了先机，这帮人就会痛打落水狗；如果他们落败，这帮人就会象兔子一样，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那他们也是一股力量呀？俗话说，墙倒众人推，万一你落败，一人踩上一脚，不死也残废呀！”“象这样的场合，较量的不是力气，而是智慧。凭我的智商，他们还奈何不了我！”“俗话说，双手难敌四拳，何况他们手里还拿着木棍呢？他们要一哄而上，一顿乱棍，你还有活路？”“在这样的场合下，我是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事情过去了，你在这里吹牛罗？”“你想一想，我也是打架出身呀！洞庭湖的麻雀，经历过多少风浪哦！”“那你还是小心一点好！”“这句话说得好！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会谨记你的忠告。”“对啦，你今晚找我什么事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对我说过什么，还记得吗？”于岚低下了头，羞红着脸：“我说过什么呀？”“你说这里水很深。”“哦——我看到你是新来的，汪副厂长又把那件案子交给你去办，我担心你出事，就叫你小心一点。”“那水很深是什么意思呢？”“现在已经没事啦，以后再说吧！”“我都请你出来了，就不能现在赐教呀？”“好啦，我到家了，你路上小心，再见吧！”

甘霖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再见，就回过头沿路返回。行至那条村级公路上，那叫小山子的喊道：“甘主任，能再打扰你一下吗？”甘霖瞪了他一眼：“怎么啦，还想打架呀？”小山子歉声道：“我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老，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一码，不要按《行政管理处罚条例》开除我！”甘霖严肃道：“你身为天赐电镀保安，伙同黑社会对本厂员工下黑手，你想想，你这是什么行为？天赐电镀给你开工资，你不但不保护天赐电镀的员工，反而帮着外人来对付工厂员工，这是何道理？”“我不是帮外人，是汪厂交待下来的，我们也是皇命难违呀！”“你不要瞎说八道，陷害我们的厂领导了！”“我没有胡说八道，不信你问阿军。”

旁边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站了出来说：“小山子说的没错，今天上午汪厂请我们吃饭时说的。”甘霖问道：“你们在一起吃饭的有哪些人？”阿军道：“有汪厂长、白队长，还有白队长带去的几个兄弟。”他低下了头，“我也在场！”“今晚白队长的那几个兄弟都来了吗？”“都来了！”“他们现在人呢？”“都跑了！”“你们俩等在这里，就是想同我说这件事吗？”小山子说：“是的。我是从农村来的，家里很困难，加上我又没什么特长，能做个保安已经很不错了，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那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谢谢主任！谢谢主任！”小山子不停地鞠着躬。

甘霖又瞪了他们一眼，说道：“那我再问你，今晚来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呀？”小山子说：“一个叫钟新树的打磨员工，是毛开元的手下，看见你在路上走，就打电话给莫嵇——也就是那个彪形大汉。他在毛开元那里坐老二，有一身的蛮力，外号**。是他把我们约来的。这里面的人，一帮是毛开元的手下，一帮是唐铁生的手下，一帮是移民，另外我也叫了几个人来。”甘霖笑了笑道：“相干的和不相干的，好几十个人，都想置我于死地喽？”“没有没有！”小山子吓得慌了神，连忙道，“我们不过是想你离开天赐。”“其他都不用说了，你回去如实地把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写出来，明天上班时交给我！至于怎么处理，取决于你的态度！”

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说，面子是第一重要的。毛开元要报复，要挽回他上午失去的面子，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甘霖对汪军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