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早已听月暄说了中午之事,本想立刻过来看看,被月暄拦了下来,道月照耗用许多真元,要好好休息一番。
如今亲眼得见,心中感慨万分,孩子终于有能力自保,她和月暄再无他求,只要孩子健康开心,绝不绝脉都不算什么。
顾云当即柔声催促,“好了,你们两个快去吃饭。”
三人刚刚行至屋门口,院子外突然走来几个女子,领头的道:“小姐,家主给小姐指了新住处,吩咐奴婢们过来收拾,迎小姐去紫藤苑。”说着又闪到一边,将身后几个丫鬟亮了出来,“这三人是家主指配给小姐的丫鬟。”
月照挑了挑眉:“哟,紫藤苑啊,那么好的地方给我住?回去告诉他老人家,姑娘住惯了破落地方,丫鬟一个就够了,多了只怕管不过来,赶紧领人回去吧!”
那领头婢子面露难色:“还望小姐不要辜负家主一片好意。”
“爱走不走,不走拉倒!”说着手一挥,院门便砰的一声关上,将那几个人拒之门外。
进到屋中,顾云将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好,小和则是一脸崇拜凑到月照身边:“小姐,刚刚那是什么法术?好像连月岚都不会呢!”
月照冷笑一声:“驱物之术要元婴期才使得出,她怎么可能会?”
“啊!小姐你到元婴期了吗!我从没见过元婴期的仙人呢!”
月照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元婴期就是仙人了?没见识。”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才炼气中期,离元婴还早呢!”
凡人修成仙身,需得经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寂灭,大乘,个境界,每个境界修炼又分为前中后期,大乘修到后期巅峰阶段,便要迎来渡劫。
渡劫时经历三重天雷,每一重各有九十九道天雷打在身上,若是挺过便修成仙身,迈入成仙后的第一个境界,真仙境,从此享数百年数千年寿命。
月家家主便是在真仙境,但由于天赋和气运的限制,将一直停留在此境,再无提升的可能。
因此有的人,因为天赋和气运差,修为至死也只停留在元婴境。
“那你怎么能使出那什么驱物术?”
“因为小姐我用的是秘术——”
还没说完,顾云就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她俩:“好了,先吃饭,身体重要。”
月照对小和一见如故,饭桌上两人唧唧喳喳个不停,吵得顾云一等她们吃完就收拾盒子走人了,临走前又嘱咐了小和几句,要她细细照顾好月照,才放心离去。
二人送走了顾云,小和又黏上来,“小姐,你知道自己有几条灵脉吗?”
月照想起了离朱,神色暗了下来,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没什么。”
此后月照情绪低落,小和也不敢缠她,将里里外外掌好了灯,便催她早些休息,待看着月照入睡,这才到了隔壁小屋中睡觉去了。
一弯暗淡冷月悬在灰蒙蒙的天际,天际下苍山起伏,影影绰绰,甚是清冷。
月照突然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好像站在一望无际,波澜万顷的水面上,水是幽绿的,而不远处的岸上,有一道青色的人影,卧在一张摇椅上看不清模样,手里似乎拿着一本经书,却没见他去读。
她想抓住他,想同他说话,却好像被什么禁锢在了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那青影仿佛一株青莲开在静谧的死海,那样遥远,清冷,孤寂。
以至于偌大的天地,缥缈的流云,只有他和她隔着浩淼烟波两相对望,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清风细细碎碎从岸边垂柳间逶迤行过,吹起那人的长发,他兀自不动,似乎遥遥望着天际出神。
梦至此处,心口隐隐作痛,月照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眼角尚有泪痕,梦中因发不出声音而积聚心口的抑郁还能清晰地感觉到。
“仙帝,你在睡觉吗?”
神海中没有回应,月照微微叹了口气,白天那么虚弱,他一定很累很累吧。
月照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冷不丁抱住了什么东西,她猛的抬头,借着清冷微弱的天光对上了一双浅浅的瞳仁。
苍白的脸,清秀的眉,浅淡的唇,整张脸没什么血气,好似刚从棺材里爬出来。
离朱平躺在她身边,扭头看着她,轻轻开口:“有些累,借你的床躺躺。”
月照嗖地收回自己打在他胸膛的手,连忙点头:“哦哦,你躺着好了——你用神识跟我说话就好,不用出来。”
他垂了垂眼,一抹浓重的倦意蜷缩眼底,轻声道:“想顺便出来透透气,叫本座有事?”
“我做了个梦。”想了想,还是开口跟他说了。
“什么梦?”
“梦见我站在一片清绿的水面上,好像是一个很大很大看不到边的湖,我对面的岸上有很高很老的垂柳,柳树下有个人,躺在摇椅上看经书。”
“嗯……”他沉吟一声,“怎么了?”
月照支支吾吾,“那个人,好像是你哎……”
“好像是本座?”
“看不清……感觉很像你。”
对方微微抬了抬眼,倦意更甚了,“你在鸣竹山既然能唤醒本座,那梦境许是你与本座的前缘罢。”
“前缘?你是说,我前世与你认识?”
他微微点头,“嗯,前世有因果未了,今世便会重逢以了却因果。”
“可是,你好像把我禁锢在那里了,我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总之很难受。”
他长眉极轻的一挑:“可能你以前是个魔头,本座把你给封印了吧……”
“……”她不悦地撇了撇嘴,道:“我有那么像魔头吗……”
离朱淡淡一笑,目光陷了一分,泛起一层薄薄阴影,“容貌不过一副皮相,本座在云府的师门为徒时,最敬重的师兄就是魔族之人。”
“啊?那你一定很伤心吧?自古仙魔见面就掐。”
他难得话多:“当时师门内有座山下封印着一个大魔头,除了掌门没人知道。
某一天那封印被人破坏,当时天界派人去云府召开大会,师父和掌门他们全都不在,本座赶去加固封印,师兄早已在那里,本以为他也是去加固封印,谁知道破坏封印,欲放出魔头的就是他。”
月照听得一皱眉,“后来呢?”
他又是一个极淡极轻的笑:“后来,封印被破坏闹出了很大动静,被天界和在会的玄门门派逮了个正着,他们便吵着嚷着要处置本座和师兄。”
“啊?你好无辜啊,那个师兄也太坏了!然后呢?”
似乎觉得躺着不舒服,他侧过身来,正对月照,微微压低了声音:“后来师兄承担罪责,被带去天界接受雷火之刑,而本座素来与他关系甚好,难以洗清嫌疑,便被毁了元婴,以示惩戒。”
月照听到此处打了个大大的哆嗦,这些日子了解下来,她也知道了在这世界里元婴的重要性,毁去元婴的痛苦即便是仙人也难以承受,眼前这个人却那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很痛吧?”
对方闻言微微一愣,对上她的目光,“……嗯,很痛。”
“唉,我本以为你是一路青云直上到仙帝境的呢,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生而为人,这些其实都是正常的。”
这人虽然总是淡定自如,高高在上,可眼神骗不了人,他的内心何其孤寂。
梦里那抑郁沉闷的情绪再次袭来,月照抬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胸膛,在中心的地方停了下来,隔着衣服摩挲了两下,抬头时双眼泛红,好在天色熹微,看不出来:“元婴是在这里吗?”
他自然将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微微点头:“嗯。”
月照吸了吸鼻子:“我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魔头,不然听你这么惨烈的过去,应该仰天大笑才对。”
离朱牵唇一笑,竟难得地打趣:“说不定是相爱相杀呢……”
“呸呸呸,太虐了太虐了,我不要这么狗血的设定……”
说着又突然凑过去,“你要是在仙帝境,能穿越时空吗?”
“那样岂非天下大乱?过去的永远过去,未来的仍在未来,即便达到太虚境,也不会有那种能力,天道莽莽,凌驾于一切,不也一样滚滚前行,无法回头?”
月照垂头丧气:“那就只有死后投胎才能有机会去另一个时空了?”
对方微微点头,“应是如此。”
月照不再说话,两人靠得极近,肌肤微微相贴,呼吸打在彼此身上,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还是离朱先开了口:“天色还早,你再睡片刻,今天教你鹤鸣掌,本座——”
说话间胸前衣裳突然被一只白皙柔嫩的手抓住了,他抬眼对上那双秋水明眸,声音也不觉轻轻低了下来,“怎么了?”
月照皱眉道:“你看我睡,我怕做噩梦……”
他本想拒绝,嘴上却愣是吐出一个字:“好。”
月照慢慢松开他,被子盖到只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长眉轻挑,“怎么像个贼一样?”
她隔着被子咳了一声,脸上早已泛起微红,“我冷……”
对方难得再次打趣:“嗯……快入夏了,确实冷,你该再加两床被子。”
月照笑了一声,仍是把自己捂得严丝合缝,“你这样多好,平时干嘛那么冷冷清清的?”
果然话一落,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沉声道:“习惯了。”
说着又似乎陷入回忆,“年少时在师门,性子非常泼皮,经常会戏弄掌门和几位师叔师伯,但是师父极为护短,他们都拿本座没辙。”
似乎触碰到了他心中某处柔软,这个冷清的仙帝此番难得地打开了话匣,接着道,“后来师兄一事之后,就开始沉默寡言——但好似也不全是因为师兄才变成如今这般冷淡,到底因为什么,本座不记得了。”
“一定又是令你非常绝望的事情——譬如,发现自己深爱的女人是个大魔头,哈哈哈哈——”
离朱看她笑得找不着北,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思维非常清奇。”
“哼,这叫自我娱乐,人活着多开心一点是一点嘛。”
他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月照继续大开脑洞,笑得猥琐,“然后你绝望心痛之下把女魔头封印在湖上,天天看着她,又爱又恨,欲罢不能,哈哈哈哈——”
离朱又是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本座早已斩了三尸,不可能对女人动情。”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