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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歌长历》第十四章携风带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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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渐渐笼罩天空,无数的璀璨星辰挣脱夜幕的束缚探出头来。

在明仁王府仆人的房间在东院,而女婢这是居住在南院。

房间自然分为三六九等,如世子殿下最喜爱的女婢,“阳雪”就单住在离东歌世子不过一墙之距不远的主寝,主要照顾东歌世子的饮食起居。

往下就是由管家“崔永截”调教出的,六名执掌不同事物的女管事,来打理王府内大大小的琐碎事物,待遇不输一般大族子弟。

在南院一处,被几颗榆树环围着的平头瓦房,可以说的上是在这王府屈指可数的破旧房屋了。

院门不过只是拿两块木板钉上去的的,不知其年月的房檐泛着暗黄,梁上的瓦块堆满厚厚的积雪,此时在屋内有一个小和尚,正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

屋顶上凹凸不平的瓦块,被积雪压垮,掉落一片积雪,可这积雪不偏不倚的正正好砸到小和尚的脸上。

何生小和尚一下子被惊醒,快速抚去脸颊上的积雪,睁开沉重的双眼往四周打量过去,

可看到的却是满目狼藉不堪的尘土,以及地上堆积着细碎木屑,估计原本应该堆积着不少柴火,又看了看身上盖着的被褥,薄薄的被褥上印着为数不少的黑色斑点,小和尚贴近鼻子嗅了一口,一股呛人的恶心味道迎面而来。

何生很清楚这是什么味道,很显然这被褥发霉了。

何生细细思来,自己到底是这么到这里的,可忽然小和尚猛然抬头,眯起的眼睛扩张到极限,他想起在灵堂上哪个漂亮施主的一席话“也就差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而已”。

“差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而已”。

“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而已”。

“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

何生小和尚现在可以清晰感觉到自己卟通卟通跳动的心脏,身子一轻几乎快要倒在床上,用手撑住床板不让自己倒下,可嘴里却不断的念叨道:“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

“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

“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

在喃喃自语好几遍后。

何生的小脑袋又开始眩晕,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自我安慰一般的想起师弟和自己借铜钱时,常说的一句佛偈:“财色於人,人之不舍。

“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舔之,则有割舌之患”。

师弟你尚且年幼,不如让师兄来为你担下这恶果好了”。

然后一脸凛然的借走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铜钱。

何生不顾严寒掀开单薄的被褥,穿上略微有点隔脚的旧鞋晃晃悠悠的走到,残破的木窗前,木窗上的棉锦支离瓦解的搭在外面,股股寒风不断侵袭入屋。

所幸大雪已停没有雪花飘进,何生不惧寒冷抬起头看向夜空。

皎洁的月光洒向雪地,无瑕的洁白反映出无法言说的凄凉。

何生扭头环顾四周,当他看到那矮矮的墙围时,慌张的内心渐渐平静。

佛法有云:“缘来则去,缘聚则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何生暗暗决定来日一定要把这“二百九十六两零四十三文钱”,还给那位比女施主好要好看的人儿。

而此时此刻的东歌世子,则是在溢满由阳寿玉枝火炉,缭绕而出的暖雾的寝室中,卧躺在华贵百绣被褥上,在世子殿下毫不在乎的躯干拉伸下,锦被泛起层层波澜般的褶皱。

而脑袋就大大方方的枕在那名为“阳雪”女婢的细腻光滑的玉腿上,两手不安分的在,阳雪女婢裸露出来的玉腿上打着圈圈。

东歌世子叹了口气晃悠着身子,盘坐在锦床上,带着疲惫不悦的语气说道:“今个可真是累死本世子了,阳雪来,给本世子捏捏肩膀。

阳雪的玉手缓缓放着东歌世子的肩头,用右掌心置于左肩上方揉捏,而左手置于右肩交替揉捏。

东歌世子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嘴角微勾舒坦道:“阳雪要不你给我做世子妃好了。

女婢阳雪原本力度恰到好处的玉手,微微加重不做言语。

东歌世子眯着眼眸缓缓道:“你就放心吧,以后要是有了姐妹肯定你最大。

女婢阳雪,依旧揉捏着东歌世子的双肩,可面容却少了几分血色。

抿了抿诱人的嘴唇刚要准备开口作答,却发现盘坐的,东歌世子竟身形一摊倒在锦床上,鼻间渐渐传来轻微的鼾声,阳雪轻舒了一口气,动作轻缓的在世子的身上掖好被子,步伐轻微的缓缓走出寝室。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东歌世子,眸瞳轻启不断流转。

夜尽阑珊,在明仁灵堂内两侧守灵将士无一人离去。

屋外积雪已深,灵堂内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气息,寒风不住的冲击门板,努力寻找任何一丝一毫夹缝,试图侵袭到屋内。

屋内摇拽的灯火照耀在这群年入五十之人的面庞上。

左侧一位两冀微白难掩沧桑的半百将士,眸子忍不住的发红,紧紧抿着干裂的双唇,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淌下来,不一会脸庞上就溢满泪珠,最后死死的抓住衣襟,死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还是没忍住近乎呜咽的哭出声来。

可原本只有一人低声哭泣,可而后就是越来越多的将士忍不住夺眶而出泪水。

端坐在右侧最前排的将士起身,高大魁梧的身形,即使是在这将士中也名列前茅。

正是“陵州守军管”蒙渚,蒙渚挺起胸膛,带着肃杀之气低吼道:“明仁军可在战场之上流血流汗,可绝不准许容许像娘们似的流一滴泪,你们每人给我领五十军棍。

蒙渚低下头颅看向右侧第一人,说道:“陆典执法。

后者眼眸上抬僵硬道:“末将领命”。

近乎所有的将士从地上站立而起,仅除蒙渚陆典,将士缓缓的走向大门

推开大门凛冽的寒风呼啸而入。

呼~呼

寒风刺骨万物雪藏,仿佛泯灭了所有生机。

出门的将士快步划分成两排队伍列好身形,不带一丝的犹豫快速的解开身上腰带,把素白的衣裳随意的延至雪地,精壮的上身在这寒风中显得渺小无比。

陆典从腰侧拔出一根乌黑的木棍,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令人生畏,棍木为石桑制成不仅坚韧糙硬,还是少有水泡不烂,火烧不化的材质。

陆典不带情感的道:“昭武副尉穆承思”。

将士中因为略显消瘦的中年男子,默默出列,双膝跪地垂下头颅。

陆典走到跟前拿着石桑木棍,扬起粗壮的臂膀,狠狠的朝着副尉的脊背挥下,而后者没有任何声响,硬生生的挨了下来,随后就是十下、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当刑法结束昭武副尉穆承思,松开咬住的嘴,嘴边一口热气飘扬而起,抓住垂落在地的衣裳,快速的着装整齐,再次入队伍中。

陆典漠然的声音又至,随后是一从司阶、校尉、副尉、中侯、司戈、执戟长。

刑法完毕后一从将士热气腾发,上身衣着的素白衣物染上了些许殷红。

陆典虎目一挑,把石桑木棍抛向列队的昭武副尉穆承思,后者单臂一挥稳稳的接住。

陆典漠然道:“手下兵士,有为军法,军阶高者,受双倍刑罚,陵州昭武副尉穆承思,还不行刑。

昭武副尉穆承思,直挺挺的站立在雪地一动不动,可微微颤动的身形却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陆典咆哮道:“翅膀硬了是吧,这么有能耐”,穆承思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昭武副尉穆承思,昂起头缓缓道:“死罪,求情者一律同罪,后者好像是在告诫身后的弟兄,不要多加言语。

陆典走上前抓住穆承思的衣襟恶狠狠的道:“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吗,行不行老子一刀剐你。

风雪依旧,可陆典的身后却传来一道粗犷的声线:“既然你不想执法,那就我来执法吧。

蒙渚步伐虽然轻缓,可还是在雪地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走到昭武副尉穆承思面前,宽大的手掌夺过木棍凛然道:“陆典受罚”。

陆典也照样脱去上衣,跪在雪地。

蒙渚不留任何情面,一棍接着一棍打去,一百军棍绝对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是何滋味,传言不管你是如何的健壮,只要吃了三百军棍,那是生死簿上划名,牛头马面索命,那是有命偿无命消。

陆典的脊背上鲜血淋漓,炽热的滴落在雪地中化出一股股的血水。

陆典面不改色的站立而起,披上上衣,可才系好腰带,乌黑的石桑棍就被递到他的手中。

陆典抬头看向蒙渚,看向这个当了自己快三十年军头的人,对上蒙渚决然的眼神,陆典紧紧的攥着石桑棍,他下不去手。

蒙渚拍了拍陆典的肩膀,没有言语脱下与一从将士一般无二脱下上衣,跪倒在雪地中。

陆典眼眶湿润发红,可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挥起手中的石桑木棍,一百五十军棍之后,蒙渚精壮的身躯忍不住的乱颤,陆典扬起的手迟迟无法的落下。

蒙渚粗犷的声形又起道:“陆典你要在下不了手天可就要亮了。

陆典此时此刻在也忍不住,斗大的泪珠掉落在地,挥下手中石桑棍,执行完剩下的五十军棍。

蒙渚在受完两百军棍后,站立而且伫立不倒,可脸颊却止不住的颤动。

近乎哽咽的说道:“大将军我现在可以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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