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眼前这个自称是艾萨克·牛顿的老人几乎是液体的以太，但他在种种方面都和正常的人类没什么差别。

如果抛下他的外形不谈，出众的谈吐和见识已经足够和人们普遍印象中的牛顿吻合了。

在这里见到牛顿的真容确实是件意想不到的惊喜，传说他实力不凡又富有智慧和计谋，指导众人逃出生天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牛顿现在这个状态实在算不上正常，更何况罗杰特本来预想的会是关于舅舅鲍利·伍尔福德的些许线索，可是现在非但没有什么能解释他过去的困惑，反而因为牛顿的出现，这些谜团又膨胀了许多。

倘若这个因以太而起的事件仅仅涉及到鲍利就结束了，那么姑且还算是在他们能调查的范围之内。

如果连当时国家级的人物都被牵扯进来，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些船员和罗杰特一个炼金术学徒能涉足的问题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是谁在水底造了这种规模的建筑？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我们见到的其他人都是别的样子？”罗杰特想到此处，顿时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牛顿此时被禁锢在这个房间，那么真正在使用这间实验室的人多半不会是他。

罗杰特看着老人思索的神色，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

不管是谁主导了这一切，他的权力和实力都远远超出罗杰特现在接触得到的范围——鲍利·伍尔福德也不能凭空在海底做了这么多事还不被外界知晓。

“我没想到还有能和人解释这件事的机会。”牛顿笑了笑，他的面部因此流失了一部分，不过这也没妨碍他继续发出声音。

“在说明这些事情之前，我想你们还是应该先对以太有所了解。”艾萨克的神色严肃起来，罗杰特仿佛能看到他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了。

“我已经知道了以太被称作是万物的本源，但这不是和贤者之石一样属于编造的谎言吗？”少年还是不相信存在什么超越一切的至高真理。

牛顿摇摇头说：“不，以太和贤者之石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曾经让无数炼金术师趋之若鹜的贤者之石是以四元素的组合，通过调整配方才能炼成的——其实也只不过是些看上去很诱人的红色结晶罢了。”

这话听上去像是牛顿曾经炼出过贤者之石一样。尽管这和坊间关于牛顿早年经历的说法大相径庭，不过罗杰特决定暂时不去管它，先听完以太的特别之处更重要一些。

“炼成和调配都是我们，不，你们，是人类试图混杂元素的力量获取新的物质的方法。可以太不能通过这种办法得到，它位于比四元素更为高阶和原始的地方，元素的差异都是从以太分化出来的。”

“那你们是用什么办法得到以太的？”罗杰特想到了墙上的那张图。

“啊，你能看懂那张图。”牛顿赞许道：“看来是有谁把它传出去了，不过你应该不理解为什么我们所掌握的炼金术不能得到以太吧？”

少年点点头，图上的很多内容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应该听过一个伟大的理论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没错，就是牛顿第三定律。”老人不无得意地说：“但我忽略了在物质世界之外的概念，它们是否也符合这一定律？很显然，炼金术作为一种理解世界的学问，也有与之相对的过程，能让复杂回归简单的状态。”

“你说的简单的状态，也就是以太吗？”罗杰特看着对方流动的身体，似乎明白了发生过什么事。

“正是如此，我想我也就解答了你的其中一个问题。”牛顿抬头望着天花板，那里仍旧是一成不变的颜色。

“那为什么只有你变成这样了？我认识的其他人可能也接触过以太，但是他们要不变得越来越虚弱，要么就成了一尊雕像。”罗杰特隐隐觉得以太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以太本来能构成其他物质，那么想要得到这么多的以太来污染整座岛屿和周边海域，如此数量庞大的物质是从哪里来的？

更何况以太如果真的像牛顿所说的那样珍惜而强大，在制造出以太之后为何又没人妥善地管理这些重要的物资？

“你是不是被那些炼金术传说给骗了？”牛顿嗤笑道：“也没错，你还这么年轻，当然会相信世界的本源是无害的，它们被人类发现就是为了造福人类，给他们的文明发展提供崭新的动力。”

“难道这不是我们研究炼金术为了达到的目的吗？”罗杰特反问说：“把自己的发现用于全人类的进步之上，这样才能创造出更美好的新世界。至高真理那种东西，和人们的生活比起来是可有可无的吧？”

“嚯嚯嚯，多么天真的想法！”牛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我曾经也这样幻想过，可你也看到现在是什么结果了？”

“人类并非总是重复同样的错误。”罗杰特眼神笃定：“我会吸取教训，肯定会比你做得更好。”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牛顿无奈地说：“我想可能是接触的量不同，人们才会有不一样的状态。至少在我变成这副样子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这里了，当然更没见过你说的那些人。”

“那这么多的以太都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能从这里传到外界？”罗杰特继续提问，他能感觉到牛顿似乎在避重就轻，回避问题的真正核心——

以太究竟因何而起？

“我说他们在从我身上抽取以太，你会相信吗？”牛顿偏头示意罗杰特看看那些管道。

在牛顿坐着的金属椅子下面，确实有几根较粗的管道，它们在七扭八弯盘根交错之后，分流成了几十上百根小管道，朝房间的顶部一直延伸上去。

“他们是谁，这些管道又通向哪里。”牛顿疲惫地看着少年说：“你还想继续问这个吧？”

“已经不用问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没等罗杰特接话，有个声音大叫着闯入房间，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一群穿着黑斗篷的人，哗啦啦迅速跑了进来，占据了实验室的外围，把罗杰特等人围在当中。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约摸有三十来岁，一身银白色的耀眼西装和流行的朴素黑色格格不入，脸上的微笑似乎在传达着一个不易被读懂的信息——这就是所谓的现代感。

“你是！”罗杰特看到那个昂首挺胸迈步朝自己走来的家伙，只觉得这个人面容很眼熟，但一下子又叫不出他的名字。

“这不是罗杰特嘛，我们又见面了。”来人不知何时从少年的腰间抽走了墨水笔，二话不说右手在半空中已然划过几道线，随着最后一个六边形完工，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剧烈的能量顿时引爆了一名船员的身体。

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令人胆寒的微笑，他呲着牙问罗杰特：“如何，还记得这个吧，你的第多少号阵图，白光？”

罗杰特这才猛然醒过味来，这正是他第一次在首都暴露自己的六边形阵图那天，奥斯维辛学院的入学测验！

“没错，正是我德布罗意，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可能性。”

这话听上去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