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灯光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天上洒落的星光却明亮了许多,只是一弯残月仍然躲在乌云的后面,羞涩地露出半个面颊。前面那具复活的尸体走得很慢,而且他在行走时绝不回头,所以秦歌与雷鸣的跟踪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秦歌与雷鸣必须努力对抗心底那份惊恐。
山路变得狭窄,地势变得险峻,但前面复活的尸体轻车熟路地向前,摇摇晃晃的身体居然走得还很平稳。山上多是一种生满针叶的针松,偶或有受到惊吓的夜鸟煽动翅膀抖落一树的水滴,让树下的秦歌与雷鸣心增惊悸。
跟踪一具复活的尸体,这样的事说出来当真匪夷所思,但它现在真的就发生在秦歌与雷鸣身上。他们已经翻过了一大一小两座山头,前方还有一座更高的山需要他们攀登。星光下的山林笼在一片黑色的阴影里,那具复活的尸体现在正走入到阴影之中。秦歌与雷鸣都有些犹豫,他们没想到跟踪会持续这么长时间,他们不知道现在离亮着灯的小楼与楼里的同伴已经有多远,也不知道还要再往前走多久。看起来无知无觉的一具尸体,居然对此地的山林异常熟悉,他走得虽然步履蹒跚,但给人的感觉却异常悠闲,好像一个身体有恙的病号正在自家庭院里练习走路一般。
漆黑的山林,僵硬行走的尸体,还有身后不远处的跟踪者。
跟踪者已经气喘嘘嘘,两腿像缚上了重物,走得越来越沉重。前面的尸体仍然保持原来的步伐,虽慢,但却似永不知疲倦。秦歌与雷鸣已经顾不上放轻脚步了,他们走得越来越跌跌撞撞,踩上断枝或踢飞了石头,那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格外刺耳,到这时,他们已经顾不上隐藏自己的行踪。
幸好那具尸体从头到尾,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
一路向上,在漆黑的松林中穿行。星光透过松针的罅隙,星星亮亮地碎落在地上,前方那尸体的背影也显得斑斑驳驳,好像身体被分裂成了无数个碎片。林中几乎看不见路,秦歌与雷鸣只是凭着感觉在稍宽些的树缝里穿行,如果没有前面尸体引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去。这一处的地势相对平缓,但根据经验判断这已经在半山腰上了。山林内的松树越来越密,天上洒落的光影越来越稀松,到后来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光亮,连前面的路都难看清。
秦歌与雷鸣偶一失神,前面的尸体便消失不见了,宛若被黑暗一口吞噬一般。
秦歌与雷鸣满脸惊异,他们慌张地提起精神紧走几步,但前面已经失去了那具尸体的踪影。黑暗已经完全笼罩了山林,寂静像是一头噬骨的猛兽,一下子钻到人的心底深处。秦歌与雷鸣惊慌且茫然地转动身体,企图倾听到一点可以给他们指明方向的声响,但他们耳边听到的,只是自己鼻中粗重的喘息。
那具复活的尸体走得那么慢,他不可能摆脱俩人的追踪,除非他的目的地就是这片山林,而这山林中隐藏着一些别人看不见的神秘所在。
恐惧像一团浓密的雾环绕着秦歌与雷鸣,他们这时几乎感到彻底绝望了。失去了目标,自己又身陷这样黑暗的密林之中,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回到亮着灯的小楼。
鼓声就在这时蓦然再度响起,它们好像就从秦歌与雷鸣的身边传来,敲鼓的人好像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与他们近在咫尺。但当他们惊恐地回身,身后却又除了黑暗的松树,再没有别的东西。
“咚——咚——咚——”
鼓点敲在心上,又从心上开始迸裂开来,在你还没有完全在意的情况下,它已经开始震荡你的耳膜,让你觉得漫天都是劈落下来的鼓声,每一下都似要将你的身体震裂开来。
秦歌与雷鸣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紧紧捂住耳朵,企图阻止那声音。但鼓声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四处传过来,针一样扎在他们的身上。
虚脱了一般,身体各处都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们像溺在水中,最后一口气已经吐尽,他们只能尽力上浮,但水面仍在遥远的地方。他们已行将力竭,他们已经感觉到了窒息的晕眩。
他们背靠着树干,身子缓缓滑落下来。黑暗变得模糊,整个松林都开始摇晃。他们勉强用毅力保持着清醒,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再坚持多久。
山林里开始起雾了,雾在眼前弥漫。
黑暗里怎么能看得清雾气?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树林里有了光亮,它隐藏在雾气的背后,只是隐约的一大片模糊的光圈。颗粒极大的雾气在光亮前面盘旋,它们渐渐涌来,很快就把秦歌与雷鸣裹在中间。
秦歌与雷鸣睁大了眼睛,看到了雾气背后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抑或是光亮越来越强,秦歌与雷鸣已经可以分辩出那些人影正是适才突然消失的那具尸体。何止是他,在他周围,用僵硬的姿势缓步逼近的,正是傍晚时随着神秘的黑袍人远去的那十二具复活的尸体。
这些复活的尸体已经将秦歌与雷鸣围在了中间,他们没有力气奔跑,甚至没有力气呼叫。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把他们全身的力气都抽得干净,他们身体发冷,头皮毛麻,每一根汗毛几乎都倒竖起来。
尸体们煞白的脸孔在周围晃动,空洞的目光诡异且充满邪恶。
鼓声仍在继续,那些尸体便随着鼓声不停地走动。
喉头似有些腥咸的力量呼之欲出,而脑袋里却像被塞进了一颗拉响引线的手雷。当最后那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出现在雾中的时候,无数双冰冷的手已经触到了秦歌与雷鸣身上。秦歌看到身边的雷鸣身子晃了晃,终于倒在地上。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时必须做点什么,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软绵绵地瘫软下来。
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潮湿的地面,枯枝与落叶腐朽的味道让他有了些想呕吐的欲望。在腐朽的味道中依稀还能闻到一些香味,他想分辩那是什么花香时,意识已经变得模糊。
身体变得很轻,鼓声似乎变小了,周围晃动的影子变得愈来愈模糊。还有那最后出现的黑袍人,他的黑袍被风吹起来,他的人看起来便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鹰隼。
秦歌的最后一点意识就是这只鹰隼要飞到自己身上了,他甚至觉出了鹰喙啄在身上的痛感。
他最后看到冬儿枯坐在小楼里无助忧伤的面孔,随着一阵骤然的心痛,他的知觉陷入了一片冰冷乌黑的深沼之中。
“笃——笃——笃——”
敲门声仍然从容不迫,悠闲的客人并不在乎时间,因为他知道,门内的人终会为他打开房门。
她恐惧之中有了些恍惚,觉得这敲门声似曾相识。
其实敲门声会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手指敲在什么质地的门上,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但它的背后总归会有一个人,有时候还会有很多。谁也说不清楚人的一生里会听到多少次敲门声,你也根本无法预料敲门声背后那个人会是谁。
但总有那么一两次吧,敲门声会彻底改变你的生活。
那么改变她生活的那次敲门声呢?
她知道自己没有睡着,但却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她在等待一次敲门声,因为她知道,丈夫今晚出门前忘了带钥匙。钥匙现在就搁在床头柜上,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似乎已经清晰地看见了即将响起的敲门声背后发生的故事。
丈夫在一家银行工作,她嫁给他时,他是银行营业部主任。
营业部主任管辖着银行总部营业大厅所有窗口内的职员,他跟那种储蓄网点的分理处主任不同。分理处主任每年都要重新推选,如果完不成当年的吸储任务,那么下一年,任何一个毛遂自荐的职员都可能取替他的位置。营业部主任像银行其它部门的领导一样,如果不出现什么重大问题,那么你便可以一直做下去。
所以丈夫那时还很有优越感。
他的优越感来自他那个当副市长的父亲。
那一年的秋天,落叶过早地飘在城市的街头,她每天最喜欢做的,就是在傍晚时,倚在临街的玻璃窗后面,盯着面前东西走向的那条街道。夜幕降临之前,当暮色还没有完全笼罩这个城市时,有一辆解放牌自卸车会准时停在路边,开车的男孩从车窗里露出脑袋,看到玻璃窗内的她,先是羞涩地露出些微笑,然后冲她挥手示意。
这是她一天等待的终点,每回她在玻璃后面,都能从男孩羞涩的微笑背后发现他内心潜藏的渴望。她不用跟店里的人打招呼,便出门跑到车边,车上的男孩已经为她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男孩几乎每天都会为她带来些女孩们爱吃的零食,有时候是果冻牛肉干,有时候是开心果冰糖葫芦,反正每天的花样都不同。有一次他还带来一大捧野菊花,那些小小的花簇拥在一起,像一蓬在天空灿然绽放的烟花。
男孩说他开车经过旷野,看到遍地的野菊花后,便下车采了来送给她。他说话时的眼神有些闪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它们,也许我应该去花店买些更漂亮的。”
她将野菊花抱在怀里,让它们贴近脸庞。野菊花恬淡的香气氤氲到了她的心底,让她有了陶醉的感觉。她主动握住了男孩的手,片刻的无措过后,男孩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得灿烂极了。
如果碰上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会宽容地给她一个小时的假,这样,她就能坐在他的车上,去城北的河边呆上一会儿。车子停在大堤上,他们俩牵着手下到河边去。有时候他们会并肩坐着说话,有时候,会在河边追逐嬉戏一会儿。其实,那会儿她心里最想做的还是能静静伏在他的肩上,让他的气息把脖子弄得很痒,一直痒到心里去。
她躺在床上盯着一串钥匙时,那样的画面还在她的脑际隐约闪现。
那是她的初恋,那个男孩现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甚至因为年代久远,他的模样在她记忆里都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那影子让她惆怅,还会让她生出些只有少女时代才会有的心事。
现在,她在自己的家里,等自己的丈夫回来。她的丈夫曾经是银行营业部的主任,但是他现在却需要每天戴头盔、穿防弹背心,背着防暴枪坐在运钞车里,每到一家分理处门边,便会像一只狗一样跳下来四处逡巡。
营业部主任到保卫科押运员,这中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也许只有她和丈夫俩人最清楚。感到失落的只有丈夫,而她似乎觉得现在的工作更适合他。他以前当营业部主任的时候,每天除了想着把自己打扮得衣衫光鲜油头粉面往漂亮的女职员跟前凑,根本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他做不做事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副市长父亲就是他腰上的枪,随时都可以掏出来在人面前晃悠两下。但可惜后来这把枪虽然还在他腰间,但却已经是有枪无弹了。副市长因为经济问题受到双规不久,营业部主任也被人一脚踹到了保卫科。
他开始愤愤不平,开始抱怨世态炎凉,却从不曾想到做了那么多年营业部主任他已经赚大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工作,和外面一帮狐朋友狗友除了喝酒就是做梦,醉酒之后他会在她面前大喊大叫,叫嚣着他终有一天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他的本事。她的冷漠常常会激怒他,他即使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不敢动弹她一下,但这时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居然动手打了她。虽然只打了一巴掌,也不是很重,但这一巴掌却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现在,她躺在床上,期待着敲门声响起。
丈夫今晚又跟人出去喝酒了,他近来几乎逢酒必醉,必定会在深夜时才踉踉跄跄地回来。他回来后会喝一大杯茶水。茶水有时他出门前便砌好了让它凉着,有时是她在临睡前替他砌上。
这天下午,她专门去前门的老字号生庆公茶庄买了二两雨前云雾茶,花了四百多块钱。这点钱算什么呢,即然他喜欢喝茶,就让他好好享受一回吧。
茶已经砌好,到这会儿应该凉透了,丈夫回来,看到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捧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不定那时他心里还会很感激这个善解人意的老婆,也许心里还会生出一些温情来。但他哪里知道,清香的云雾茶是副穿心的毒药,他喝了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又怎么会想到,睡在枕边的漂亮老婆有一天会变成蛇?
她辗转反侧,根本就不想睡着。但渐渐的,她真的有了些困意。丈夫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就算他喝得再多,这时候也应该到家了。她忽然有些不安,觉得有些事也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更重要的是,只要是不曾发生过的事,都存在多种可能性,这就是人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对自己说,只要你决意要将一件事做成,那么,便没有任何因素可以阻拦你。一次做不成还有两次,两次做不成还有三次,何况,对付那样一个身体指挥大脑的男人,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可不是因为你当不成主任才想要你死的。她对着墙上悬挂的合影轻声道,我也不是嫌弃你每天打扮得跟小丑似地站在运钞车旁边。你变成了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呢,虽然我跟你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但你对于我却永远是个不相关的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当然也没有恨过你,包括你打我那一巴掌,男人打女人我并不认为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今晚我要杀死你了,不是因为你的错,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她在夜里的喃喃低诉有些凄惋,像一个古代深闺中的怨妇,任谁都不会想到她其实是一个心似毒蝎的女人,她就要在今晚亲手杀死她的丈夫了。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她悚然一惊,翻身从床上坐起。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响着,她依稀记得那天自己开了门,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但为什么敲门声还在继续呢?
她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周围还有好多人。大家都惊恐地朝着门的方向,名叫黄涛的男人犹豫着已经慢慢向门边走去。
雨夜的山谷、行走的僵尸、诡异的鼓声,蓦然而至的尸体。所有现实的记忆这时都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忍不住长长呻吟了一声,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梦。只是,谁知道这场梦有没有醒来的时候呢?
黄涛停在了门边,敲门声还在继续,甚至这时门外还响起敲门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吗?”
那声音低沉稳重,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想像中那种诡异气息。黄涛怔了怔,终于再上前一步,蓦地拉开大门。一股清凉的气息传来,黄涛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门外的人却往前进了一步。
现在,敲门人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
秦歌从黑暗中醒来,起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随即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阴影里,阴影外面白花花的,那是星光。
断裂的记忆纷沓而至,秦歌想到自己晕倒在一处浓密的松林里。松林里有雾,那些复活的尸体从雾背后走来,围绕着他,他们冰冷的手已经触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了浓烈的死亡气息。诡异的鼓声让人晕眩,他倒在地上时落叶枯枝的腐朽气息中夹杂着一种幽香。神秘的黑袍人在雾背后隐现,他张开的双臂让他像极了展翅欲飞的鹰隼。
醒来的地方显然已在松林之外,周围静悄悄的,那些复活的尸体与鹰隼样的黑袍人宛若都是梦中的人物,梦醒了,他们也就消失了。
秦歌睁扎着坐起来,头裂开似的痛,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这种感觉与昨天夜里醒在客车时的感觉非常相像。他闭上眼睛平息了一下,然后再睁开眼时,看清了自己原来坐在一块峭壁上。这块峭壁足有半个足球场大,身下的岩石光滑得不像是天然形成,他用手摸了摸,果然触到了些斧凿过的痕迹。
现在秦歌便醒在峭壁的边缘,他离峭壁下的悬崖约有五六米的距离。
他再展目,最先看到的是呈半圆形排开的十余根石柱,这些石柱圆润光滑,根根都有一人环抱粗细,高约丈余,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凿成。这样的工程即使放在外面城市里,动用一些现代化的设备,也不是轻易就能做成的,如今出现在深山的峭壁上,更有些让人费解。谁会在这里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竖起这些柱子呢?而且,很快他就发现这些石柱的顶端还包裹了些什么,那是些凸起的浮雕,仔细看去,浮雕部分居然是些抽象夸张的面孔。十余根石柱上端的面孔各不相同,喜怒哀乐,虽不写实,但还是让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在高耸的石柱后面,似乎还有更高大的一个物体,它离石柱数米之遥,秦歌所处的位置恰好被一根柱子档住,他强撑着站起来,往边上挪了两步。这回他看清了那更高大的物体是一尊石像。
石像有着颇为健壮的身体,肌肉凸起得有些夸张,让人一见便能感觉到他的强壮。石像左手执着一把月牙形的利刃,另一只手却拿着一株草样的植物,只是那株草有着块状的根茎。秦歌在石像的背后,看不清石像的脸,但他这一刻脑海里却立刻现出了一个温和清瘦的面孔,面孔的额下还飘着几缕长须。带着几分仙风道骨的脸却生在这样一个肌肉发达犹如传说中力士般的身体上,除了不和协,还给人带来很浓的诡异气息。
秦歌记起在那幢小楼内的窗棂门框上粘着许多黄纸,上面用红色油墨勾勒出一个人形来。前面伫立的石像赫然便是黄纸上的人。
也许那不是人,而是神。
秦歌慢慢穿过石柱,往石像那边去。这时他可以看清石像面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俱是人工凿出,光滑平整。纵然秦歌对民俗知道得再少,但从影视作品中得到的经验还是让他判断这应该是个祭坛。
远古的时候,很多部落都会有自己固定的场所,用来膜拜信奉的神灵,以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兴旺。但是,这一处峭壁上的石柱与石像并不像是古物,表面的凿痕还很新鲜,一见之下便知凿成的时间不会太长。
秦歌心里有很多疑问,但转到石像前边时,他已经顾不上去思索问题了,他看见雷鸣正卧倒在石像背后的空地上,一动不动。他加快速度奔过去,扶起雷鸣,见他虽然双目紧闭,但鼻吸均匀,知道他性命无忧,这才放下心来。
片刻过后,雷鸣悠悠醒来,面前的石像石柱,还有光滑平整的地面虽让他诧异,但他却能保持沉默,并不开口询问秦歌。
秦歌叹道:“看来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真的不想伤害我们,否则,只怕我们早已经死了一百回。”
“现在我们必须回去。”雷鸣沉着脸道。
这也是秦歌心里想的,但他们现在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茫茫群山,叫他们到哪里找回去的路?俩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俱都神情沮丧,还有些莫名的恐慌。秦歌想到了小楼里的冬儿,只觉得与她分开得已太久,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不会再离开她。但现在,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咫尺天涯的感觉把他的心灼得很痛。边上的雷鸣亦是满面懊丧,似乎那小楼之中也有让他牵挂的人一般。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得回去。”雷鸣坚定地道,“我们昏迷的时间不长,这点时间不会让我们离开那松林太远,也许,我们运气好,可以回到松林去。”
回到松林里,凭着记忆,便能找到回小楼的路。秦歌和雷鸣都戴着表,上面显示的时间让他们确定昏迷的时间。
决定的事情不能犹豫,这片光滑平整的石壁前方有一片低矮的树林,下山的路显然就在那边。俩人正要往前去,秦歌忽然说声等等。
“等等,他们把我们带到这里一定有他们的目的。”
雷鸣凝眉沉思,心里虽然同意秦歌的判断,但这处像祭坛样的空以及那尊石像与十三根石柱,究竟在告诉他们什么呢?
“你还记不记得昨夜我们听到的鼓声?”秦歌说,“后来,我们在一处山崖上发现了那个僵尸样的人。”
雷鸣不解其意,但还是点头。
“我跟黄涛爬上了山崖,但那僵尸样的人已经不见了,鼓声也停了。当时,我就在想,僵尸样的人在山崖上让我们看到,一定有他的目的,所以,我在下山时奔到了山崖的另一边,在山崖下的黑暗里看到了一点灯火。”
“灯火就是小楼的所在。”雷鸣点头,“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昏迷后被带到了这里,很可能是躲在暗中的人想告诉我们一些什么事。”
秦歌点头:“所以,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到悬崖边去,也许我们从那里望去就能看到亮着灯火的小楼。”
雷鸣稍一沉吟,虽没再说话,但已经举足往石柱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俩人走到了崖边。崖上有风,风吹乱了雷鸣的长发,也让秦歌觉出了些寒意。但这时,他们俱都睁大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期待中小楼那一盏孤灯并没有出现,但他们却看到了稀稀疏疏的许多灯光。
山崖下面的山谷中,那些灯火像阳光在树林中的投影,又像许多萤火虫聚到了一处。如果说深山中的一盏灯光让人觉得诡异,那么,这一大片灯火便会让人感到振奋与喜悦了。
灯火所在,必定是一个村庄,村庄里也必定有人居住。那么,秦歌与雷鸣只要下到那个村庄里,相信一定会有人知道那幢小楼在什么地方。这样,他们不仅能够找到失散的同伴,而且,村庄里的人还会告诉他们这是什么地方,也许,依着村人的指点,他们便能回到外面的世界中去。
所以,秦歌与雷鸣立刻决定先到下面的村庄去,然后再想办法去找其它人。
骤来的喜悦让他们的想法变得简单,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既然煞费苦心将他们掳到这里来,又岂会这么容易让他们离去?
下山的秦歌与雷鸣也许并不是真的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想。这时他们心里都需要保留一份希望,即使那希望是他们用来欺骗自己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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