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干过什么工种?”

“装卸工，卖苦力。”

“对你的加刑怎么看?”

“自认倒霉。”

“我们的工作是制作塑料凉鞋。”

“我不想干活。”

“什么态度?抗拒改造?”

“没有态度。”

“一进宫，这么顽固?”

“队长，我不是有意为难您，更不是叫板，只想反省。”

中队长刘高亮，从事这项职业多年，阅历无数犯人，眼前曲宝的表现，并未让他惊奇，反而视为正常，他相当有耐心：“想不通理解，这关，人人必过，比你能折腾的，比你刑期长的，有的是，根本没有这个先例，这关，你也闯不过去，你可以试试。”

曲宝被关反省号。

深夜，传过很低沉的声音：“睡不着吧?”

“是。”

脚镣的回响在夜间很清脆，传得很远：“这他妈镣子，真沉。”

曲宝反问：“因为什么?”

“这帮二、三进宫的，拿我不当菜，一次，二次，得寸进尺，废了他一条腿，加刑，你呢?”

曲宝没有提自己加刑的事：“反改造。”

“有用吗?”

“在哪儿待着都是罪，也算日子。”

“不是长久之计。”

“搓火。”

“折进来的没有一个不搓火的，赖，你可赖不过，大家都在混刑期，人在里面，怎么也得低头，血海深仇，出去再说，只要人在，山碰不到，水总会碰到。”

“早晚有个说辞。”

“看不见你，咬着牙说的吧?”

“逼人太甚。”

“你太年轻，折进来的你说有几个是傻子，而且在外面都各霸一方，哪一个都不是善主。这是什么地方，就是压制你，枪顶着你，动，就灭你。也许你会问，我这么明白，也折腾，其实，人活着就是一口气，赶上事了，根本躲不开。往上找兴，不可取，早晚有出去的那一天，人，都有轮回。”

曲宝听着不同场合、不同层次的人对自己的开导，心头有所松动，杀仇的温度，却永远降不下来。

两周后，曲宝下中队，他看见了隔壁号里的真面目――一脸的络腮胡子。

工业监狱和劳改场所，截然不同，它的场地有限，不具备操练的条件，有一定的局限性，关押的全部是重刑犯。看押规格相应提级，层层的警戒线，壁垒森严。

劳改队劳作需要到田间地头，而监狱则从?道直接进入车间。

曲宝算是幸运，刘高亮中队长并没有因为他的顶撞而下菜碟，反而宽容地分配他到相当轻松的工种学技术。

维修组组长亮子：“曲宝，互相给面，把活儿练出来，小事全过，玩新鲜的，不灵。”

曲宝也痛快：“放心，折腾也不在这儿折腾，凡事跟我没关系。”

“出去熟悉熟悉，各个机器转转，认认人。”

曲宝径直出去。

大调度秋三：“亮子，来了个挺硬的?”

“挺生份的，够各。”

“不行走二道。”

“别介，刘中安排的人，这面得给，不行再说不行的话，逗两口。”

“哥俩儿干喝。”

秋三道：“虎皮这孙子你得管管，有点搂不住了，背后老挑事。”

亮子骂道：“小王八蛋，天生的祸头子。”

“还不是你惯的，二车间过来话，大成子要弄他。”

大成子铁铁的老炮儿，能招着他，自然事儿不小，亮子问：“又是因为牌？”

“还能是什么?虎皮玩鬼，当场没现，有人看出来，偷偷告诉了大成子。”

亮子放心了：“没事，死咬一口。”

“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二本二本――黑话，两千元人民币。多。”

“我说丫最近天天买酒，大吃大喝，小东西；跨着队呢，大成子也不敢怎么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