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月摇摇头，将那莫名奇妙涌上心头的情绪按压下去，托起下巴仰视着震惊的无法动弹的听众，她的眼睛里流转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是诱惑世人的妖精，难以琢磨，“战争不可能只是兵力的调换。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说简单了，就是政治，天时，地利，将帅，法制。我们都知道阿尔泰一生的梦想是与我们夏龙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即使他死了，所谓战争狂绝对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很不幸，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肯定对这场战争有着极其周密的策划，考虑了双方的优劣。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它再怎么阴险无赖，总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就像给我们一个半真半假的理由，内乱！好了，一旦上面的人头脑发昏，估计他就可以义愤填膺的说要捍卫领土完整国家主权，然后召集兵马，把国内矛盾变为国外斗争。当然，我们夏龙过这样的招数也常常玩弄，只是结局都不太好吧了。”

满院的人发出枯涩的笑声。有人不服这样的答案，“但若是我们不出兵呢？”

不出兵？你认为京城内叫嚣的激进分子会和你沟通吗，借口只是借口，需要理由吗？马上全部人看白痴般盯着发言的笨蛋。

“其实，匈如只是为了增加调兵的时间，暂时迷惑一下对手。要知道，战争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未战而庙算，说穿了就是战争准备的充分性。他匈如国人人皆兵，善于闪电攻击的战术，一向是以战养战，比起我们夏龙将士减少了粮草辎重携带准备的困难性。他们可以来去如风又骁勇如狼，很是棘手。因为你绝对不愿意和奔跑的狼群作战。”胭脂淡淡说来，影射在阳光下的面庞，年轻但如此神秘，洋溢着常人难以逾越的睿智。“你要记住，战争的第一要素是钱，第二要素还是钱，第三要素更是钱！尤其是我们夏龙国的战争，不论失败还是胜利全部是用钱堆砌的！”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但所有人都认为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此震撼人心又一针见血！钱，这一刻，他们那么清晰的触摸到战争庞大血腥的真谛。

玉心遥看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他一向孩子气的脸上也难得的蒙上沉重的意味，“月姐，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龙城被那些匈如国的铁蹄践踏蹂躏吗？

胭脂饶有兴趣的盯着五弟，“哦?为什么你就认为龙城会沦陷，要知道京都的防御能力可不弱啊！”

玉心遥和大哥玉风相视苦笑，“不怪姐姐不知道，我本来就是大哥的助手，负责京都方向的‘夭雀’生意。自然知道一些京都的小道消息。京都的九门提督本来是一个叫岳斯的人，他也是个汉子，软硬不吃，凭着手下一帮意气相投的兄弟把一个京城治理到滴水难入，就连我们四大家族的势力想要在京城落脚，也是难上家难。”“哦，那不是很好吗？”玉彭举不解的问。胭脂冷下了笑脸，面无表情的注视自己的大哥，“本来是他，后来呢？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四大家族的人？”

玉风很是尴尬，侧过眼睛不敢面对众人责问的眼神，低喃道，“后来，他终于得罪了当朝尚书丞张成。张成其人神通广大，结交宦官，横行不法，连炎帝都听说过他。但是他偏偏是风家的家族旁系后人，又善于拍马结果是结节高上。他从宦官那里知道皇帝要颁布大赦令消息，就怂恿儿子杀人。岳斯知道了，立即逮捕了张成的儿子，就在着时，大赦令也颁布下来。可是岳斯知道张成预先得知了消息，杀了张成的儿子。这一下，让四大家族的势力非常高兴抓住了他的把柄，由张成的徒弟上书给炎帝不遵皇命，并诬告他结交京城的太学生和各郡的读书人，结党营私，诽谤朝政，败坏风纪。”

“后来，加上宦官们的唆使怂恿下，炎帝诏告天下，大捕所谓的‘党人’，除岳斯外，还有两百多人官僚文人和太学生被捕。后来因为事情越闹月大，炎帝释放了这些人，但是规定禁锢终生，不得为官。”玉家的家主玉绝生从门庭走入，苍老的双颊上青筋暴涨，有一种撼天动地的威严。他看着沉默的女儿，心情很复杂，似乎她离他很远又很近，带着一种残酷的疏离感。他这个起死回生的女儿总是脱离了玉家子女的身份，用那样高远的目光审视着批判着，让他寝食难安。

一众仆人悄悄离开，庭院内剩下了玉家的中心人物。他们冷冷清清的站在逐渐升温的阳光下，彼此却感到冰冷的空气在院内流淌。而旋涡的中心就是一直沉思着的胭脂。玉彭举静静注视沉寂如海的姐姐，他倒成为院子中唯一一个神色平淡心气平和的人。

很久，玉楼月缓缓开口，疏离的表情漫漫淡去，剩下一脸的平静。“夭雀不是寻常店铺吧！”

玉绝生暗自缓了一口气，赞许的点头，“是玉家在京都的情报总部。一直负责京都的变动。但事实上开始起作用是岳斯离开后。”

“炎帝很有心，用一个忠诚于他的石头，换四大家族的势力。我看，那些被放逐的两百人中大部分是四大家族的后援成员吧。”

玉绝生更加欣赏自己的女儿，有过人的心智纵然不错，但是能看透这繁杂的朝廷内斗就不仅仅是‘不错‘这简单两个字了。能在谋划时超脱自身情感的谋士才是最可怕的。

他耐心向胭脂梳理四大家族和朝廷的内幕。“历代的夏龙朝廷在外围都有几个势力偏大的家族存在。是发展的必然，也是一种权利传承对皇权的遏止。四大家族势同水火却又是相生相容，组成一个极难打压的奇怪框架。但是，要知道夏龙历代皇帝最羞耻的就是皇权的非至尊性，他们总是想要凌驾于一切之上。奉行所谓的‘天授皇权，至高无上’的旨意。所以，他们做皇帝的一要打击那些图谋不轨妄图染指帝位的臣子，二要消灭一些强于帝权的民间力量。”

“四大家族既是附庸皇权存在，又是背离皇权存在。炎帝是个聪明的皇帝，他知道四大家族的存在能形成一个平衡的状态，可以有利国家的发展。所以他忍了，在一些细微末节甚至能一让再让。可惜的是他偏偏有一个眼高手低的太子。太子李固为人沉鹫老辣，最为痛恨四大家族的庞大势力，妄想除去这些势力独霸夏龙。所以从他成为太子的那天起，四大家族的反对声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而炎帝反而认为此子具有坚韧不惧的天子之像，愈加宠爱。现在甚至为了他开始向四大家族动刀。”话到这了，玉家的人都表示出迷惘挣扎的神情，毕竟帝威自古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心坎。结果所有人中只有玉楼月是最不在乎的，笑嘻嘻的接话下去，“所以四大家族接成同盟，开始关注炎帝的所作所为，想要与将来的新帝对峙，教教他什么叫做众怒难犯？”

“你们太可笑了，那皇权又岂是简单容易胡闹的？现如今天子至尊的想法风靡于世，你们仅仅凭本来就勾心斗角的脆弱联盟，怎么会抵得过更多被催眠洗脑的民众？简直是胡闹！”

胭脂无法想象这些天真至极的人当初是如何和王位上阴险毒辣的人斗争几十代的。好象双方的政治理念一直是处在幼儿阶段。

玉风关注着妹妹的举动，知道这个神气的妹子现在是一心向着玉家，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言语间也少了试探多了真诚，“毕竟四大家族一直是与皇上有胜有负，而且那样的太子根本不必过于担心。其实着四大家族又有那一个是好惹的？光是我们玉家几百年的积累也不是摆设品。”最后他的语调仿佛是从玉器碰撞发出的，充满了冰冷的决裂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这到是，反而是自己多虑了。胭脂自嘲的笑笑，看向父亲。

玉心遥突然插上一句，“若姐姐是家主，姐姐打算如何应付这种局面。我们可以猜测到炎帝可顶会借这次对匈如国的战事，开始对四大家族的削弱之策。在他身边就有一个据称是‘天阁’的第一谋士助阵。可能会有意料之外的局面发生。”

其他人将视线纷纷投向他，卸去了放荡肆意的假象，号称‘玉面狐’的玉心遥展示着自己狡诈如狐的智慧。自然在玉家的智谋团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胭脂歪着头思考，随意中瞄到弟弟玉彭举信任的目光，心里很是一暖，有这样一心为她的亲人，就算是卖命与玉家有有和不可呢？其实死结是在自己的心理，自古历代王朝不正是因为王权的极度集中程度才削弱了民间力量的实施，上之所好下之所曲，后世推行的三权分立也不过是一种权利的平衡。

只不过在古代这种权利的平衡显得更为单纯简陋外加血腥罢了。几千年来，世界上还不曾出现真真正正没有缺憾的政治体制，只要人还存在，只要欲望还存在，那么所有的权利斗争血腥交易就不会绝迹。人，尤其是高层的领导着，所能做的，恐怕只能是竭尽全力的控制在最小范围。哎，所以按照这种歪理看来，四大家族的存在，倒未必是一种坏事！

抬头望着极其高远空阔的苍穹，她清朗的声音说出了让整个夏龙的历史为之震撼的话，以后千百年的史记反反复复不论褒贬都引用了她在玉家浮月小庭的宣言。史称——浮月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