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们先去医院给师傅换了药，下午师傅带着我和四哥打了个出租，直奔城东潘家园而去。对，就是那个有名的古玩市场。

提起潘家园，估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里面的货真真假假，想买到好玩意靠的是眼力。在这暴富的和一夜赔光的故事几乎天天都有。现在可能以假货居多，因为老外多了，挨宰的对象多了，那真家伙自然而然就少了。在潘家园淘货不能去地摊，那都是蒙人的，真正的好货都在柜台里。当然一般人连柜台都不可能接触到，这都得靠熟人介绍才行。师傅在车上这么讲给我听，让第一次接触古玩市场的我长见识不少。

下车后师傅带着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直来到古玩城里面的一排二层小楼前。这排楼一楼是底商，开设的就是所谓的有柜台的古玩店。师傅带我们推门进了一间，里面安静的很，和外面闹翻天的地摊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屋里装饰的古sè古香，两排打灯的货架上摆满了玉件和花瓶，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说实话，没一件我能识别出真假的，回头看四哥好奇的表情，我知道他也和我差不多。

我们随着师傅径直来到里面，屋里顶头处鎏金大字“聚宝阁”的招牌下坐着一个打扮时髦的小妹在翻画报，看见一身土老冒打扮的我们仨进来，翻了翻眼睛，头也不抬，有气无力的道：“欢迎光临，请随意看看吧。”然后继续翻画报了。师傅无视她的态度，敲了敲她桌面道：“叫二海子出来。”

估计是很久没人敢叫这个名字了，小妹抬头仔细端详了我师傅几眼：“您是……？”

“就说他二叔来了。”

“好的好的，您稍等！”小妹起身，推开身后一扇不起眼的门进去了，不一会噔噔噔噔楼梯声，一个光头壮汉拉开门出来：“哈哈！二叔！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欢迎，欢迎！”

“你小犊子，甭跟我客套了，我是有事找你来的。”

“这说话不方面，楼上请，楼上请！”壮汉来开柜台门。让我们仨进去，顺着一条不宽的楼梯来到了二楼，二楼比楼下还安静，空气里还飘着檀香味。房间不大，屋子里摆了一张桌子，一套茶几和几把木椅，倒没看见古董玉器啥的。

“坐，坐。”壮汉已经来到了椅子前，让我师傅坐上首位，也让我哥俩坐下。壮汉给我们仨点上茶，向师傅道：“二叔，您什么时候来的běi jīng啊，也不知会我一声让我去接您，还让您自己摸到我这小地儿来，您看这事闹的，传出去让我脸往哪儿搁呀。”

“呵呵，你小犊子别给我戴高帽，我先给你们介绍下。四儿，六儿，这位是你大哥的外甥，覃龙海，年龄都比你们大，你们管他叫海哥就行。二海子，这是我四徒弟和六徒弟，按理说他俩和你大叔辈份一样，但你们都年轻人，不讲究那么多，你管他们叫老四老六就行。”

“海哥。”我和四哥道。

“嗯。”二海子向我俩点点头，回头向师傅道：“二叔，我大叔有信了么？”

“没，我找他们找了几十年了，还是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师傅黯然道。

“唉，算了，吉人自有天相，我大叔他们一定没事的。”二海子给师傅点上烟，“二叔，这次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嗯，是有点事，但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你给我做块玉。”

“做玉？”二海子瞧了瞧师傅，把椅子拉近些，“二叔你要做啥样的玉？”

“古玉。”

“什么朝代的？”

“晋代。”

“什么料的？”

“青海料，给我仿羊脂白玉。”

“要什么沁？”

“一条细血沁。”

“带图纸了么？”

“我说你画。”

二海子从桌下抽屉里抽出一本子，照着师傅描述的样子，把古玉的形状特征详细的描绘下来。等到师傅说对了的时候才停下笔，仔细端详了一阵，二海子微微吸了口冷气，低声道：“二叔，莫非这就是窦家在找的六棱古玉？”

“屁话，这上面打了标签了？就得是窦家的？”

“那这玉在你手上？”

“不在。”

“那二叔你做了干嘛用？”

“自有妙用，哈哈。怎么样，明天能给我么？”

“沁不好做，最快也得10天，还是比较生硬的沁。”

“没再快点的了？”

“没了，嗯……要不这样，我手头有块别的客户要的刚做好沁的料，我先给你做了。不过得加钱，我得堵上那个客户的嘴。”

“行，那我后天来取吧。”

出来潘家园，我问我师傅：“师傅，咱这是要拿假玉糊弄胡老二么？”

“对。”

“做的假的能和真的一样么？胡老二那么狡猾，能看不出来么？”

“呵呵，这点你们放心。刚二海子那家伙不简单。当年二海子随他爹闯běi jīng的时候，身上连五块钱都没，但这孩子有闯劲，什么都敢做敢干。后来听说在běi jīng遇上个贵人帮衬，开始在潘家园倒腾旧货，入了这行，学了一门辩玉做玉的手艺，他出手的东西没几个人能辨别出真假来。”

“那他知道了古玉的事，不会给传出去吧？”

“应该不会，再说我也没说玉在我手上。现在道上趟浑水的人不少，真真假假的，没人顾的上咱爷仨。”

古玉造假有一种做风化的效果，就是用喷砂机喷。喷的时候工人一边呼呼的喷一边嚷：“再一小时可就到明朝了啊……再过一小时就到唐朝了哈，你要什么朝代的赶紧说，过了可就回不来了！”

等到第三天我们和师傅去取玉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个笑话。人的聪明才智都用到造假上了。我把做好的六棱玉拿到手上，上下左右端详了几十遍，硬是看不出来这是今天才出炉的热乎乎的“古玉”。这块玉和黄老黑当时跟我们描述的很像，只是那条紫sè沁的位置有些偏差。但如果没有见过真玉的话，那百分百的分辨不出这块玉的真假。

师傅掂量了几下这块玉：“恩，还别说，二海子，估计全国都没哪个人能做出你这样的玉来，不错！”

给二海子一笔不菲的钱后，师傅领着我们心疼的回了旅馆。中午找地儿吃了饭，下午就打车信心满满的驶向了西山。赶紧断了胡老二的威胁，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胡老二还是笑吟吟的坐在那等着我们进去：“秦兄果然说到做到，来的很是及时。”

“二爷见笑了，中间有些事，耽搁了几天，今天总算是赶过来了。”

“没事没事，没那么着急。”

师傅招呼四哥把装玉的盒子放在桌子上：“二爷，玉我已经带来了，还请二爷过目。”

胡老二笑呵呵的打开盒子，把玉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嗯，不错，是块好玉。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为他痴迷。”

“难得二爷喜欢，那既然这样，这玉二爷就笑纳吧，我们爷仨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三位刚来，何必这么着急着走呢。玉是不错，但我对玉也不懂。这样，三位稍候，我让一个稍微懂点的人来看看，也给我把把关，呵呵。”胡老二说完，拍了下巴掌，里屋走出来一个人，我擦！不是吧！这要闹哪样？走出来这人,竟然是二海子！

我和四哥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师傅脸上也青一片紫一片，盯着二海子看了许久，师傅指着胡老二向二海子问道：“这位就是在běi jīng帮你的贵人吧？”

“二叔您好记xìng。”二海子嘿嘿乐道，“二叔既然想到了这层关系，那我也不用多解释什么了。没当年胡二爷的提拔，我今天也混不到现在的地位。”

“古玉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别介，我还真不知道。昨儿下午我给二爷送茶的时候，才说起这档子事。我才知道二叔您是打算做来骗二爷的。”

“你……你个王八犊子，你可是覃老大的亲外甥！你，你竟然帮着外人……”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大叔他们逃走那年，我才多大？而且大叔一家逃了，留我们家在那吃苦受难，被害的最终背井离乡逃来běi jīng，这账我找谁算去？要不是顾忌我爹的面子，我早就跟你们这帮人翻脸了！这次您又拿玉来骗二爷，我能睁眼不管么？”

“你……你个认贼作父的玩意……我，我打死你！”师傅激动的要cāo起椅子砸二海子，用力太大又拉着伤口，疼的汗珠子直掉，扶着椅子喘粗气。我和四哥赶紧扶师傅坐下。

还没等我哥俩开骂，胡老二笑呵呵道：“秦兄，你这是何必呢，和一个小辈儿发那么大的火。海子，你回吧，省得在这惹你二叔生气。”

二海子朝我们这边啐了口唾沫，愤愤的出去了，气得我四哥跳着就要出去揍他，被我拉回来按在椅子上。现在我们爷仨还是人家的鱼肉呢，赶紧想办法过古玉的这个坎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