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村长到底是看到了什么?竟会露出这般面sè?
摆在村长面前的东西没有什么神秘的,那是一只鞋,一只黑sè的老布鞋,那甚至不是一只新鞋,鞋子的边缘有线头透了出来,布面也由于多次的清洗看上去有些脆弱,而村长吃惊的原因是,这只鞋,他认识。
也不仅仅是他认识,凡是在黄大伯死时到他家帮忙的人都认识。这只鞋正是黄大伯死时穿在他脚上的,村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忍着心中莫名的忐忑再次仔细的观察眼前这只鞋,以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
可惜,经过再次确认之后,村长也只能更加明确的说,这就是老黄入殓时的那双鞋其中的一只。村长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按照村子里的老规矩,人去世时是要穿上一套新衣的,人靠衣装马靠鞍。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可不能让人家看不起。而那老黄家里过的窘困,那时的衣服是八成新的,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这双鞋子,便有些为人诟病了,鞋子虽然还算干净,但却离新,差了很远。惹得来帮忙的人免不了多打量几眼,所以便会对这双鞋子的印象尤为的深刻。
老村长肯定,眼前这只鞋,便是那一双鞋的其中之一。
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明了了,如果这只鞋是老黄的,那邵老三拖着的苞米袋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似乎有些不言而喻了。
沿河村本来就不算大,消息的流通也是极为的迅速,似乎是老村长刚出了屋子,整个村庄便就已经沸腾了。邵家,再一次站到了风头浪尖上。而与从前不同的是,邵家人似乎一下子从惹人同情的可怜人的角sè变成了村庄内的施虐着,村民说到邵家,都皱着眉头,眼神越发的古怪。
值得一提的是,小村真的是淳朴的,村长暂时压下了喧嚣的传言,亲自登上了邵家的大门。在邵家的院子里,老村长没有多做停留便直接去了邵三哥一家的屋子,迎面的便是邵老三的大儿子,邵希文。
邵希文看到村长,也是一惊“村长,你咋来了?”
村长摆了摆手道“你爹,最近还好吗?”
邵希文的眼神中微微有些黯然,答道“还是那个老样子。”
村长顿了顿,向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里面分为东西两件,邵老三依旧住在东屋里,房间的门紧紧的关着。村长向西屋看看,房间里没有人。
“就你和你爹在家?你干爹和希武呢?”
“在地里,干爹说今天让我照顾我爹。”
村长有些沉闷,可能是思量着该说什么,闷了半天,最后终于还是开了口。
“希文啊,黄家的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邵希文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村子里都快开了锅,邵希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村长看到邵希文一阵沉默,皱了皱眉头,又继续说了下去“你爹······他那夜到底出去了没有?”
回答村长的依旧是一片沉默。村长叹了口气。终是拉开了,邵三哥住的那东屋的房门。
邵三哥的头发散乱,穿的倒是还算整洁,他此时正抱着膝盖坐在炕上。抬头看着棚顶,嘴里嘟嘟囔囔着“老王八!老王八!我们交个朋友吧!”
他的嘴角咧的很开,看上去高兴极了。
村长看到邵三哥这个样子,本就蹙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邵老三!邵老三!黄铁柱(黄大伯)在哪?”村长打断了邵三哥的思绪,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村长的高声问话,却是将邵三哥的眼神唤了回来,可他这个眼神,却让村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邵三哥的眼神,轻蔑极了,也似乎是生气极了,可是邵三哥并没有跟老村长动手,他在恶狠狠的瞪了老村长之后,继续将头抬了起来,注视着屋子里的天棚,傻笑道“老王八!老王八!我们来交个朋友吧!”
村长不由的吞了口吐沫,停了停,试探xìng的轻声说道“老王八在哪啊?”
这一回的声音不算太大,却成功的将邵老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而且邵三哥还给了老村长一个看上去很礼貌的微笑。
村长鼓足勇气继续说道“老王八,在这屋子里吗?”
“哈哈哈哈!”打断村长的是一阵尖锐的笑声,只听邵三哥开口道“你是个傻子吧!老王八当然在江里面啊!”
村长仔细的听着邵三哥说的话,听到邵三哥提到了江,老村长便在心里有了一番计量,恐怕有些事是仈jiǔ不离十的了。而村长继续陪着邵三哥说话,他说道“江里的老王八?那怎么才能和他交朋友啊?”
这话似乎问到了邵三哥的心坎里,邵三哥似乎更开心了,脸上满是得意的说道“交朋友,要请他吃肉。”
“吃肉?”村长被邵三哥搅的有些糊涂了,要知道,在那时的小村,吃肉可是年三十儿才拥有的待遇,平时的农家生活有哪里舍得吃顿肉。
似乎是看懂了村长的疑惑,邵三哥为自己的聪明有些激动的不能自禁了,他兴奋的说道“对!吃肉!”说话间,还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村长总觉的似乎是遗漏了哪里,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不由得出声问道“你哪来的肉?”
听到村长问到这里,邵三哥忽然像看着一只蠢驴一般看着村长,若不是知道邵三哥的不正常,恐怕村长都会不自禁的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有些笨了。
邵三哥打量了村长好一阵子。才以一种施恩似的眼神,看着村长,开口说道“肉好弄的很,从土里挖出来,还很新鲜嘛!”说到这,邵三哥也露出一丝疑惑,继续说道“明明是好肉,为什么要埋起来?”邵三哥挠了挠头,也不用别人回答自己,自己便想出了答案,恍然大悟道“噢!一定是你们想藏起来偷吃!哈哈哈!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的肉早就没了,我拿给我的朋友吃了!”
从邵三哥说出这番话开始,村长的心就不断的下沉,要是到现在村长还不知道黄铁柱的尸身哪去了,那他就是猪。村长只觉得犹如雷击,黄铁柱一生坎坷,临了临了,连一块坟地也守不住,就这么被人从安眠之地刨了出来,扔到了江里喂了王八!
这是死生的大忌啊!入土为安,入土为安,入了土才能得了安啊!
黄铁柱啊!黄铁柱!你说你上个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摊上这么个身子不说,连死都死的不安生啊!
村长的老泪啊!禁不住就这么滴了下来,推己及人,推己及人啊!村长抹了抹泪,抬头又看了看邵老三,他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注视着村长,更像是一个等待着被夸奖的英雄,看到这样子的邵老三,村长有满肚子的话却也都咽了下去,他是个病人,一个神智不清的病人······
村长离开时的步伐沉重极了。出了房门后发现邵希文也怔怔的站在门口,村长甩了甩胳膊,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出了邵家大院。他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黄大伯的儿子来诉说这件事,他也应该想一想,怎样婉转的低诉才可以让黄大伯的儿子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的老爹爹已经永远不能入土为安了,因为他已经被扔进了江水里,喂了王八!
亡灵失去了安居之所,便也迷失了轮回的路,在红尘中迷了路,便只能孤单的徘徊,游荡着,再也找不到出路,也许黄大伯再也不能见到黄大娘了吧!即便他哼着老亡魂寻妻的歌曲,可是也许,永远的永远,他再也不能在黄泉路上寻到他的妻了吧。
村长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最是不会说假话,最是不会浮夸,老实人只能原原本本的将邵三哥的话讲给黄大伯的儿子说,而黄家的小伙子流着泪,瘫倒在了地上。
能怎么办?谁能告诉他能怎么办?邵三哥家的情况村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个犯下大错的病人,又该拿什么来惩罚他?淳朴的小村的教导,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大山的坚忍只教给了小村子的人们什么是宽容,什么是坚守,可是大山并没有告诉村民该怎样去仇恨一个人。
黄家的小伙子想了三天三夜,终是收拾了家里的行囊,来到了江边,望着那从小看到大的碧sè江水,阳光下,波光闪烁,在那里,黄家的小伙子似乎看到了黄老爹摸不着边际的游走,听到他焦急的唱着那没有多少辗转的调子。
“独自走在那黄泉路上呦,向着西边望。前方的女子呦,请停一下啊!
问一声大姑娘,前方何往啊?那女子一抬头,惊得一动啊!这眉眼,那脸庞,可不正是我地妻啊!没言语啊,只有那泪千行!我地妻啊!我是你那阳间的老冤家啊!变作了老亡魂,正是来寻你啊!我地妻啊······”
黄家小伙子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嘶吼出声“爹啊!儿子不孝啊!儿子对不住你啊!儿子连给你报仇都下不去手啊!儿子要走了,儿子要远远的走了,等到儿子有出息,再回来看你,等到儿子有出息,你再回来看看儿子······”
黄家的小伙子在那rì背着他破烂的行囊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他的伤心地。
而邵三哥依旧继续琢磨着怎么和那江里的王八做朋友,可村子里近期没有人过世,邵三哥也找不到别的肉继续喂给他的王八朋友,终于,邵三哥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以一个令人想象不到的办法干出了另外一件震惊小村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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