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日星期一,第五天
今早疼痛明显减轻,只在从床上站起那一刹那下腹有一根线牵扯般的撕痛。 自从住院后,就没有洗过澡,今天应该有能力洗澡了。
我淋浴期间,俄国胖老太进来送药,“哈罗”、“哈罗”地在房间里叫。
“我在卫生间。”
“你的药在这里,我必须看着你吃下去。”
“我正在冲浴,请把药放在桌子上,我出来后会吃的。”难不成她想让我光着身子出来把药吃了?
昨天我跟护士长交谈过后,她就矫枉过正,转为殷勤过度,另一种让人不舒服,总之,苏俄没教会她怎样好好为人民服务。
七点以后,护士交班,俄国胖老太变成了三十多岁、黑色短发的护士,英文没有外国口音。这个俄国或东欧血统的护士温婉沉静,相貌举止与我读书时学校的一位图书管理员相似,都是工作勤恳、气质内敛的那一类。我曾暗自在心里叫那个图书管理员莫娜,因其长得像一部电视剧里的人物莫娜,现在自然而然地在心里叫这个护士莫娜。
我请莫娜帮我要了轮椅,我去尼克由送奶。
今天我换上保罗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和鞋子,穿着不再像个病人,之所以要轮椅,是因为我不认识路。送我下楼的是吴姐姐,护士们忙不过来时,相互之间会协调工作。出乎意料的是,吴姐姐带我搭乘了另一台电梯,下电梯左边就是尼克由的第一道门,简单快捷多了,路程还不及保罗路线的一半。
保温箱里的小东西歪头躺着,一动不动,眼睛上蒙了一个大眼罩,遮住他的大半个脸;两脚蜷缩着,如果拿一只鸵鸟蛋壳来,都能把他装进去。在箱外紫外灯的照射下,他的身体显得更小更黑,像一个奄奄一息的重伤病员。我顿时泪如雨下。
保罗在时,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他看见我的眼泪。此刻,我再也忍不住了。
依莱娜过来,本来满眼笑意的她脸色一变,严厉地说:“不要哭!不要在这里哭,贝比会知道的,你要哭就到外面哭!”
我拼命地咽下眼泪,用纸巾捂住口鼻。
“你不要传递给他负面的信息,贝比能感觉到。”
我点点头,算是对她的承诺。可是我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一个女主治医生带领一群住院医过来。早上九、十点是医院巡诊的时间,一般情况下要清场,让我留在这里算是对未出院的母亲网开一面。医生自我介绍说她是谁谁谁,我木然地瞟了她一眼。
“医生要向你介绍贝比的情况,转向她。”依莱娜在我身后说,我这才转过身面对着医生。
“不不,没关系。”女医生并不介意我的反应,让年轻的床位医生介绍情况。“脑出血”、“呼吸率”、“心率”、“感染”各种词在我耳边飞跳,我脑袋里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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