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以前相好的？”

陆小调侃的问冯木匠。

“不，不认识。就是觉得这么俊俏的丫头死了挺可惜的。”

冯木匠被问的老脸通红。

陆小听他这么解释心说这么老的瑶姐也就冯木匠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还能当成丫头吧。

“木匠，栾队长说让我带你来看看，现在把你带来了，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陆小嘴上问冯木匠，自己却没闲着。

伸手打开窗户，让屋里的光想更充足一些。同时毫不犹豫的撤掉女人身上的被子，拉开衣领，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查。

既然都这样了，自己要是再对小樱桃的死不闻不问就没意思了。事已至此多少也要把这个女人的真正死因弄清楚了，最后是不是要追查另说，更不用想帮她报仇之类的鬼话。

“你要干嘛？”

冯木匠挂着法医的身份竟然看不出陆小在检查小樱桃真正死因，还因为她把尸体扒的只剩下肚兜显得十分气愤。

“帮你这个大法医做准备工作啊。现在该你了，快点看看她是怎么死的，有没有外伤啥的。没啥特殊原因就当突发心病结案了。”

陆小故意逗弄这个平时在警队里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头，奇怪他怎么攀上了栾队长的大腿。难道家里有眉清目秀的闺女，看着老头的样子根本不是个能生下俊俏闺女的种儿啊。

老木匠听说要他过去自己查看，老脸变得更红了，手脚颤抖着一步步走进尸体，竟然没有拒绝。

“变态。”

陆小心里骂了一句，他却跑到窗户口呼吸新鲜空气，虽然已经入冬，屋子里不热乎，但是眼看着死了几个时辰的尸体早就放松了全部肌肉，身体里的屎尿自然流了出来，房间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刚才脱衣服的功夫陆小已经看了，小樱桃身上没什么问题，连一点擦伤都没有。看来是抽白面儿抽大了。不然死的不能那么安详。

“陆警官，泰丰的伙计把财运送来了。你看咱们什么时候装？”

这时候外面传来大喇叭的声音。泰丰是四九城老字号的棺材铺，不过说送棺材不好听所以换了个名号。

花二姐看来是一刻也不想自己这个当年的姐妹在这里多呆了。

“快了，你把抬棺材的伙计都找齐了。再把郑瞎子叫来，让他给算个地方，下午我跟你们一起去送樱桃姐。”

陆小做着安排，心里也不免有些难过。

小樱桃的家原来是扬州那边的大户，不然也培养不出这么个识文断字颇有才气的女人。

可惜家里遭了匪祸，一家老小十七八口，最后就剩下这么一个漂亮的被匪首劫了回去，祸害了一年玩够了卖给了人贩子。

辗转到了北平落脚在泉香班的时候还不到十六岁，那时候陆小娘还活着，两人好像有很多共同语言。只是陆小当时太小不知道两个女人经常一起说什么，只是隐约记得两人没少一起偷偷掉眼泪。

现在好了，都死了，都享福了。

“小啊，看看这丫头嘴里怎么出水了。”

冯木匠的话打断了陆小的思绪，台头一看老头正在胡乱的给小樱桃穿衣服。被她抬起的尸体嘴里因为翻腾流出了白色浑浊液体。

“这是什么东西？一股杏仁味？不像是白面？难道小樱桃弄到了什么自以为的高端货？”

陆小意识到有问题，却想不出问题具体差在哪！毕竟他这辈子就在丘八胡同这垃圾堆里打转，见识也就这么点，能想到这些已经是他知识储备的极限了。

“啥厉害东西能让人死的一动不动啊，衣服穿得板板整整躺着么平比平时睡觉都安稳。牢里死的大烟鬼我可是见过几个，死以前上蹿下跳的，可没有这么消停。”

冯木匠嘴里嘀咕，陆小才想起问题的关键。

是啊，小樱桃死的这么安详可不就是不对劲吗？吸白面嗨大了的人他小时候见过，那是来泉香班消费的客人，大半夜的忽然就光着身子跑到了院子里一边跑一边喊，六七个人都按不住。

看来问题大了。查吧。

陆小看着小樱桃的尸体叹了口气，怕什么来什么，到了这份上自己要是还装作她是自己作死的那就太不是人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陆小叫进来大喇叭，也没拦着他让人把小樱桃的尸体用麻布卷起来往院子里的木板棺材上搬。只是开始询问他昨天关于小樱桃死亡的详细经过。

现在小樱桃尸体留着已经没用了，警队的仵作现在叫法医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能断定的就是小樱桃没有外伤，可能是被毒死的。然后凶手重新布置了她死后的现场，帮她整理了衣服，盖好被子，还把嘴角流出来的东西都擦干净了才离开。

“喇叭，你去把花二姐叫来，咱们都去一楼客房，我们最后走个程序做下笔录。”

陆小说完就带着冯木匠下了楼。

花二姐看着小樱桃的尸体装好了棺材才过来找陆小。也没等着陆小跟随，让装出一副哭赏脸赶来帮忙的郑瞎子带着众人拿着一沓值钱就去了后山给埋了。

只要人入了土，泉香班死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能在这北平城管着个有名有号的院子，花二姐这女人的手段心性也算是厉害的了。

“陆警官，我知道你忙，小樱桃那边你就别跟着了，我已经让郑瞎子拿着纸钱带着喇叭他们过去了。

等过些日子你不忙了，再去给她烧点纸也算圆了你们姐弟俩相识一场的缘分。”

花二姐话说的滴水不漏，陆小也理解，自己要是继续在小樱桃死这件事上纠缠就是不给她面子了，也是给泉香班找麻烦。毕竟当初自己说要负担小樱桃的丧葬费，看花姐这意思也不用他出钱了。

不过陆小想要继续调查这件事也不能靠自己瞎猜，只能变着法的问道。

“花姐，樱桃姐的事儿算是翻篇儿了。

不过我就是奇怪了，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昨天中午我回来吃饭还看到她了呢。”

陆小先给花二姐吃了个定心丸，剩下来的话都是闲谈，花二姐也就没了那么多戒备。

“谁说不是呢，昨天晚上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昨天晚上她那屋里没进男人？”

“没有啊，你也知道，就凭你樱桃姐现在那个大烟鬼的样子，除了黑街那个张癞子谁还来找她啊。”

陆小问了个大概就和冯木匠离开了泉香班。表面上这件事就算是了了。

冯木匠有些奇怪，执拗了半天问道。

“小啊，这事儿就算了？”

看来木匠也看出事情没这么简单。

“啊，不算了还能怎么样？泉香班的人都鬼精的，谁能给没事儿给自己院子找麻烦，除非有人悬赏买线索。”

陆小嘀咕了一句，跟着老头回了警队。

整个北平（现在被日本人改回来叫北京）外城分了八个区。

从郊一区，到郊八区。陆小所在的警队是郊六区下属的南区分局。管理了从蓝靛厂过小南庄到五道口这一片的巡查抓捕，配合政府行动等工作。

队里七个小队长，除了两个吃空饷根本不来上班的，剩下只有栾秀飞是最有实权的，也是最有希望晋升大队长甚至郊区分局局长的人。

其他都是刘黑头之流靠欺负老百姓混日子的烂货。

回到警队，冯木匠听说只有花钱才能买到线索显得很无奈。掏出旱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陆小也不说话，隔着窗户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和他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小樱桃的死像块膏药一直压在他心里，不重但是怎么都甩不下去，粘粘的。

陆小的大师傅严经赋，那个正福寺的知客僧。教了自己五年，重头到尾就一句话，遇事要静，心情有起伏就念阿弥陀佛。

这一天陆小都快把佛祖磨叽死了。

“小。”

冯木匠忽然来了一句给陆小吓了一跳。

“咋？”

“那个。”

冯木匠迟疑了一下，四外看了看，警队里该走的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一老一小。

冯木匠是心里有事儿，陆小更是不想会泉香班后厨那个破窝。

“啊，我就是想问问，要是让你帮忙打听小樱桃那那天真正的死因的花多少钱？”

冯木匠说起这话显得有些害羞，一脸的褶皱更加紧凑，几乎看不出眉眼。

“你打听这个干啥？还想帮她伸冤不成？”

“我，我就是。哎。”

冯木匠用那只残废的没有手指的手在老脸上抹了一下，好像在给自己鼓起加油。

“我跟你说实话吧，老头子我长这么大没见过光屁股的姑娘。今天这是第一次，所以总想着的为她做点什么。”

“啊？”

冯木匠一句话把陆小雷了个外焦里内，谁能想到这老头还有这么个情节，想起来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你就说多少钱吧，老头我虽然没啥积蓄，但是老哥一个无家无口的，帮了她也算是积了阴德，为下辈子求个福报。”

冯木匠把心里话说出来，自己也松了口气，满脸的褶皱好像都舒缓了不少，陆小好像忽然能看到他的眼睛了。

老头的眼神竟然还有一丝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