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看着冯木匠赤诚的双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老爹陆大山天天在自己耳边嘀咕不能招惹是非。这一次看来是躲不过了。

“其实我心里一直怀疑两个人。”

陆小把话说出去又有点后悔了，可是冯木匠好像听到了什么仙音神曲，整个人都贴了过来。一张老脸在陆小眼里占了好大的画面。

“老冯，今天这话我说你听，要是传出去可能咱俩都要遭罪。”

冯木匠没想到陆小说的这么严重，残废的手在空中一挥就要诅咒发誓。半空中却被陆小拦了下来。

“你消停点，听说我。

其实今天最大的嫌疑人我早就有察觉了。他就是刘黑头。”

陆小说出这个名字冯木匠眼里一闪光，把脸凑的更近了。

“你说他也不是丘八胡同这个片区的人，今天也不是休息日，竟然大中午的跑去泉香班找小樱桃，这件事根本说不通。

人虽然应该不是他杀的，但是这家伙一定知道一些小樱桃的秘密，甚至是诱发她被杀的死因。”

“还有一个嫌疑人呢？”

冯木匠竟然对刘黑头这个主犯不感兴趣，而是继续追问。

“废话，另一个就是咱们栾队了。你什么时候看他逛过窑子？只要他想，一个眼神哪家的大家闺秀不哭着喊着倒贴，被他甩了还天天在家给他焚香祈福呢。

今天他去泉香班也非常不正常。”

陆小当然不是真的怀疑栾秀飞会杀人，只是觉得他今天出现的很奇怪。

“栾队我看就算了，他的性格你清楚，要是真知道了小樱桃有什么秘密直接派人就把她抓来了，根本不会亲自过去调查啥。”

冯木匠这么一说陆小也是连连点头，只不过冯木匠这个好学生勾起了他的表达欲望，所以有的没的都开始往外倒。

“如果是刘黑头的话这事儿也不好查，所以我得回去悄悄打探。昨天晚上到底有没有人进小樱桃的房子。”

陆小继续说道。

“花二姐不是说没有嘛？”

“她的话你还能信，那老婆娘跟男人说的话就没一句是真的。”

“那你说要多少钱能让她开口。”

冯木匠说完就放下烟袋锅，把那只还完好的手伸进破警服里怀好像要往外掏钱。

“行了，你省省吧，我刚才说用钱是骗你呢，咱们是干嘛的，弄点消息还花钱，哪还有这么没劲。”

陆小阻止了冯木匠掏钱的举动。

“跟我走吧。”

“去哪啊？”

“回泉相班，小樱桃的遗物花二姐当初说好都算我的，如果她还识趣儿现在就不能动。咱们回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不过我看悬了，凶手既然能杀了小樱桃还把她摆弄的那么精细如果真是想找什么东西也都拿走了。”

陆小自相矛盾的说着话就和冯木匠离开警队又回了泉香班。

这时候天已经渐黑，路上都是匆匆回家的行人。

“杀千刀的陆大山，仗着自己有个警察儿子辫子都翘上天了，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做饭，难道要饿死院子里的姑娘们，这个月的工钱他是别想要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花二姐的大嗓门在那嚎叫。陆小老脸一红，拉住冯木匠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呦，陆警官你才回来啊，等会儿我就让喇叭做饭去。”

“咋的，我爹没在啊？”

“可能这陆大哥是在外面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还没回来吧。

呵呵冯警官也来了，您是来我们这找姑娘的，还是来听小曲儿的啊。”

看来小樱桃这个人的记忆已经彻底在花二姐脑子里被删除了，根本没提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来帮樱桃姐收拾收拾屋子，老冯过来帮忙。”

陆小也没客气，带着冯木匠就上了楼。

花二姐在楼下看着他俩的背影偷偷啐了一口并没有跟着。

小樱桃没钱，这件事泉香班里是个人都清楚。也许以前她也阔气过，不过这么多年又是鸦片又是白面儿早就把她的身体和钱包都掏空了。所有能当掉的珍宝首饰也早早的进了赌场的柜台。

小樱桃其实现在就算不死，也没法活过这个冬天了。

因为花二姐不能忍受一个干吃饭却没法再给院子招揽客人的瑶姐的存在。所以陆小说小樱桃的死是享福了。

而花二姐大方的把小樱桃的遗产继承权扔给陆小也是这个原因。

“箱子里只有几件破衣服，床底下都是日本白面儿的包装盒，没啥有用的。”

陆小和冯木匠忙乎了半天，什么线索都没有。

“刘黑头今天来找小樱桃一定是有目的的，要不咱们去找他？”

冯木匠小声问道。

“不行，那人大小也是警队小队长，今天是栾队长在主场才能镇住他，要是去了他的地盘咱们去询问就是找麻烦。

而且我觉得刘黑头最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但是也不确切，不然不会这么莽撞的就过来找一个死人。

一定还有别的线索。”

陆小纠结着想了想。

“跟我来。”

说完两人离开了小樱桃的房间，下了楼，去了泉香班的厨房。

这时候大喇叭正一边咒骂无辜脱岗的陆大山一边把厨房里搞得乌烟瘴气。

“陆，陆警官，你回来啦？”

“啊！喇叭，你放下我来吧。”

陆小急忙过去接过大勺，看着里面乱糟糟猪食一样的菜一阵叹息。

“那怎么行啊。还是我做吧。”

“不用，我来吧，别忘了你没来的时候院子里姑娘的饭可都是我做的。”

陆小娘死了爹没回来那段时间就在这个厨房帮工，陆大山回来的头两年他依然在厨房忙乎，直到最近几年开始跟几个师傅学本事后来当上了警察才彻底离开了这里。

“那就麻烦你了陆警官。”

“对了喇叭，昨天晚上樱桃姐房里真没进男人吗？这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陆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大喇叭眉毛一挑，眼神瞄了瞄窗户外面，犹豫了一会儿。

直到冯木匠把一个大洋扔在他手里才开口压低声音说道。

“花姐不让说，陆警官，有些消息你千万别说我告诉你的。”

“说吧，怕什么，小樱桃都在后山埋了，我还能给她翻案不成。

问你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毕竟我跟她关系不错。”

陆小说完把大勺在铁锅里划拉的哗哗响，一番手一盆菜就出了锅。

“昨天晚上我是真没看见有男人进小樱桃的房间。不过昨天白天张癞子来找过她，两人嘀嘀咕咕的在房里呆了一上午一定有事儿。”

“你怎么知道他俩是有事儿不是办事儿啊？”

陆小问的隐晦，可是三个男人都听的出话里的意思，相视嘿嘿一笑。

“樱桃姐的嗓子你还不知道，再加上张癞子那货的本钱，哪次他来咱们泉香班不是震天响。结果昨天两人房里无声无息就跟没人一样。我当时就好奇，于是就贴着门口听了听。

没听出什么内容，只是听到张癞子后来大声的说过一句，你放心到时候我找个人来帮咱们撑场面，不信那个老家伙不出血。

再后来就没有别的话了。”

大喇叭把话说完也不等陆小再问什么，拎着大食盒急急忙忙的走了。

留下陆小和冯木匠在厨房里挠头。

如果大喇叭没骗人，那么张癞子说找的撑场面的应该就是刘黑头。只是他俩没想到那个能给小樱桃出血的人比他们想的都要狠，竟然快人一步把她给做了。

“小，你看下一步怎么办？”

冯木匠不愧是木匠出身，就认识木头锤子，别的啥都不懂，事事都要让陆小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家伙拿主意。

“还怎么办，去找那个张癞子一问就知道了，那家伙天天在黑街赌场混，一抓一个准跑不了他。”

不用对付刘黑头就能得到线索，这下陆小心里压力就小多了。

自己怎么说也是穿狗皮的，想找一个狗屁都不是的小混混麻烦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行，那咱们现在过去？”

冯木匠也听说过黑街都是晚上才有人，所以以为陆小要现在出发。

“明天白天再说，这时候去黑街抓人那是挑衅全北平吃黑饭的，咱俩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弄不好人没见到就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白天去，黑街大佬都休息了，还出来的都是烂赌鬼，大烟鬼，没人把他们当人。”

陆小说完冯木匠好像听到了警世恒言连连点头，一脸的钦佩。

“今天就这样了，你这老头也够可怜的，要不晚上给你就在这吧，院子里的姑娘你是别想了，一楼几个收拾房间的阿姨你要是有兴趣我给你出钱，让你开开荤。”

陆小没大没小的开着玩笑。

冯木匠听完老脸一红，急忙连声说不用，起身就要往外走。

“木匠！我一直挺奇怪的，你这人也没啥关系怎么能混到警队来，还占了法医这么个薪水不算低的位置？”

陆小经过一天的接触跟冯木匠的关系也算熟络了很多，于是问出自己早有的疑惑。

冯木匠听完想了想，老脸上显露出无奈的表情。

“不瞒你说，我能来警队是走了分局局长的司机的路子。他是我家老邻居，不过我这每个月的薪水有六成是要给他的，不然也不能这么拮据。”

冯木匠说出心里的秘密，叹了口气出了房门。

身子刚探出门头又转了回来。

“小啊，你早点休息，明天要是调查的时候遇到麻烦了咱们就算了，可别逞强。”

“呵呵，要你惦记，我还能为了个死鬼把自己搭上！”

陆小无所谓的说道。

看着冯木匠走了，陆小晃了晃脑袋才发现自己晚上没吃饭，急忙在厨房里开始找吃的。

陆大山毫无征兆的消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多的时候一走就是十五年。

今天小樱桃又走了，自己熟悉的又少了一个。

好在今天认识了冯木匠，这个老家伙口口声声管自己叫“小”弄得好像两人很亲近似的。

他也不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那就是陆小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