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
分局警队后面有个残破的宿舍,住在里面的都是警队里没家没业,没权没势的警员。
冯木匠好无疑是是其中之一。
跟他说话这人正坐在他的破床上,手里夹着成包的卷烟。正借着油灯在看书。
“宿舍的电路又坏了?”
冯木匠反问了一句,背对着床上的人伸了个懒腰,再转过来整个人都好像有了些许变化。
至少佝偻的腰杆好像直挺了一些,褶皱中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了些。
“呵呵,也不看看你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给你们天天用电?美死你算了。”
“今天见到陆梅花了?”
冯木匠问完,床上这位也把手里的书放下了,灯光里漏出栾秀飞那张精致又漂亮的脸。
“恩。”
栾秀飞回答道。
“怎么样,他能帮你们吗?”
“他拒绝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
“你今天怎么样?”
栾秀飞开口问道。
“小伙子不错,挺机灵,应该适合你们。
不过泉香班里死的那个女娃娃有点蹊跷。”
冯木匠说道。
“被日死的?”
栾秀飞忽然开了个荤笑话把气氛搞得不伦不类。
“氯化钾。”
冯木匠说了一个词,栾秀飞脸色一下就变了,当即没了拿那个死去妓女开玩笑的心情。
“你们干的?”
“别瞎猜,我们哪有那么高级的货。
估计不是你们的人就是日本人干的。”
“据我所知跟我们没关系。不过这事儿复杂了,你和陆小最好都不要再插手了。”
栾秀飞想了想说道。
“明天再看看吧,如果有危险我会想办法阻止陆小的。
不过那小家伙不错,看似胆小怕事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执拗得很,心思细腻,是个好苗子。”
“能用就行。明天我就把他的事情跟我那边说了。
就按之前计划的,我给你们留下施恩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的水平了。”
“能不能别总是你们你们的,说咱们不行吗?”
冯木匠有些丧气的抱怨。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算是哪一伙儿的了。打个喷嚏都怕自己不在当时频道上被人当奸细。”
栾秀飞也抱怨,不过脸上看不出特殊的表情。
“这些都是小事儿,你得把那批货盯紧了。”
“放心吧,我盯着呢。”
“这一票办完了,我保你积下的阴德够你来世做个封疆大吏的。”
冯木匠调侃的说道。
“你怎么不说这辈子。”
“你想的美,干咱们这个的能活着就是福分了,还想升官发财。”
冯木匠反唇相讥。
第二天一早,收大粪的棒子敲击声早早的吵醒了陆小。
爬出被窝发现陆大山还没回来。他没心情再给楼里的姑娘们做早饭,洗了把脸,自己匆匆踹了两个煮鸡蛋就出门了。
丘八胡同距离他所在分局只有一刻钟的路程。
陆小来的时候只有冯木匠用一只手拿着扫帚在打扫办公室。
陆小这才想到,这老东西好像每天都来的特别早,而且一闲下来就干活,比警队保洁都勤快。
“我说你能不能不干这些保洁的活,你越是这样老实就越是要挨欺负。”
陆小打抱不平。
“没啥,年岁大了,多活动活动没坏处。那个今天咱们还去不去那里了。”
冯木匠不知道陆小睡了一觉是不是打退堂鼓了,于是随意的问道。
“去,一会儿点完名就走。给你接着。”
陆小说完扔给冯木匠一个煮鸡蛋。老头急忙扔了扫把单手接住。然后也不吃,拿着鸡蛋看着陆小嘿嘿傻笑。
“有病。”
陆小咒骂一句也没再搭理老头而是进入办公大厅里面和其他已经来的同事开玩笑打招呼。
陆小虽然来得时间不长,但是在警队里人缘还不错。本身长得不招人烦,加上他大师傅教给他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在分局小队里混的也算是顺风顺水。
早上点名结束,正常的巡街工作就应该开始了,如果有特殊事情比如查案,根据规定是要在警队里报备的。
陆小当然把这些制度当放屁了,不过栾秀飞那里他还是去打了招呼。
“栾队,一会儿我和冯木匠去趟黑街,小樱桃死的蹊跷,我想去找找线索。”
跟栾秀飞说有两个好处,一是主动跟领导通报自己干私活本身就是示好的行为之一,再有就是如果在黑街那边捅了娄子,事情不大栾秀飞也能帮他兜着。
毕竟昨天栾秀飞亲口说了让陆小放手去查,有麻烦找他。
“恩!我知道了。
都说你小子是个只进不出的白眼狼,没想到你还能真下力气帮小樱桃。”
栾秀飞也知道一些陆小和小樱桃的关系,说完还饶有深意的看着他。
陆小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帮子。
“那是警队里几个输不起的家伙造谣,不过栾队你放心,我知道分寸不能给你添乱。”
陆小前一句话是解释自己的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名号的由来。
丘八胡同出来的孩子没有不会赌的,再加上他跟的几个师傅也没有正派人,所以学了不少赌桌上歪门邪道的功夫,虽然算不上高手但是对付警队里几个软脚虾那就跟捡钱一样。
后一句是让栾秀飞别有压力,没有领导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下属,陆小可不想给人这种印象。
“滚吧,注意安全。”
栾秀飞踢了他一脚,陆小美滋滋的走了。
被领导赏识的人才有被打的殊荣,如果领导看不上你,那是一句话都懒得跟你说。
出了警局,陆小先让冯木匠回宿舍换了身便装。然后自己也回泉香班换了衣服。
黑街几乎是四九城的法外之地,穿着警服过去太招摇。
冯木匠倒是听话,也不多问,陆小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没了那身黑白狗皮,陆小怎么看都是个白面书生,冯木匠确是比那些来成里卖山货的乡下人还不如,头上在多些稻草就跟乞丐差不多了。
“我说老冯,你就不能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就算薪水不多,但是也不该混的这么惨啊。”
黑街距离郊六区不进,快走也要一个多时辰,陆小闲的无聊又开始逗弄冯木匠。
“嘿嘿,拾掇啥,也没人看。
不过小啊,我想不明白咱们去找张癞子他就能说实话?我怕咱俩镇不住他。”
“那个老痞子当然不怕咋俩,不过对付这种人可不能手软了,稍微给他个喘息的机会就可能翻车。”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先说好了,我这身老骨头可折腾不动,要是动手我可帮不上忙。”
冯木匠虚空中摆着手,小眼睛又隐藏到了满脸的褶皱里,看的陆小这个来气。
“就知道你是这个德行,放心吧,对付这种人只能智取。
先把他忽悠到咱们的地盘上来,其余的事情我都想好了。你跟着看戏就行。”
陆小胸有成竹的说道。
冯木匠想不出所以然,只能跟着嘿嘿的傻笑,掏出陆小早上给他的鸡蛋,摸了摸没舍得吃又揣回到怀里。
陆小鄙夷的啐了他一口,就没再废话。
两人在初冬的寒风竟然还走出了意气风发的感觉。
陆小是因为第一次自己独立办案的兴奋,冯木匠是跟着陆小瞎兴奋。
黑街其实不在北平而是在昌平县一个叫马房村的地方,官方的地名也不叫黑街,而是叫大肚子胡同。
这里出名是因为乱。
如果说丘八胡同对北平人来说是多余的盲肠,那黑街就是四九城的肛门。
包容了这座古城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却又和太多的当权者利益相关,所以这里成了法外之地,还能越来越兴旺。
陆小以前和好赌的大师傅严经赋没少来这里开眼。也亲眼见识过抱着好奇心来这里找死的棒槌,走着走着就让人敲了闷棍。所以他才不敢晚上带着冯木匠这个累赘过来。
不过白天的黑街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一条大胡同,几乎看不到人影,所有院门都是紧闭着。只有偶尔出现在街角或者墙上的血迹才能说明这里的恐怖。
“小啊,这里怎么这么渗人呢,咱们要怎么找张癞子啊。”
“别墨迹,跟我来吧。”
陆小到了街口其实也有些腿软。定了定神,一咬牙沿着路边向前走到了一个最大的院子门口。敲了敲院外的木栅栏门,对着里面喊了一句。
“老哥,有颠倒场吗?”
陆小说完院子里一个房间的木头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光头从门里伸了出来,挺大个脑袋圆滚滚,倒三角的眼睛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滑稽。
冯木匠这时候才注意到,木门里面黑咕隆咚,屋子阳面所有窗户上竟然都挡着破棉被。就是傻子都能看的出这里不是啥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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