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玖雨盯着阿芙的手臂大惊失色，它们刚才还好好地在那里，虽然现在也在，但透明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

阿芙的身体缩了一下，两只手握在一起，自然没能挡住下面透出来的深色连衣裙花纹。

“很快我就要消失了，我的力量在结界中几乎耗尽，是伊芙琳赶来为我提供了新的力量，但这力量也很快就要消耗完了，那时我就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你们不是会自动恢复力量的吗？之前阿尔芙也有力量快要耗尽的时候，但休息一整天之后精神就回来了！”

玖雨记得曾经对付敌人时阿尔芙为她们传输力量，让她们变得比平时更强，弊端就是直接从阿尔芙身体里把力量夺走。战斗结束之后她们集中在路边，阿尔芙甚至不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头顶昏暗的路灯照亮她疲惫又惨白的脸庞，非常令人心疼，但她一次都没有谈到过消失这回事。

“没错，现在就去休息，等明天醒来你会发觉自己精力充沛的。”

冯凝也这么建议，但阿芙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能靠自己恢复力量，每一个复制体被创造出来的时候都有一个核心，就是我们不在人形状态下所变成的碎片模样。但维持那个结界让我的力量一直处于超负荷使用的状态中，导致我的碎片已经碎裂了，它只会继续让力量流失，比恢复得要快的多，再过不久剩下的力量就无法维持我的存在。”

“那么，伊芙琳！”

玖雨心慌意乱，跑到床边去把伊芙琳拽下来，伊芙琳一脸哀怨地让视线离开手机，跟着玖雨走过来，手机还握在手里。

“阿芙要消失了，帮帮她。”

“谁？”起来伊芙琳没理解玖雨的话，后来才发觉她在说什么“你起名字的方式真独特。”

“名字可以以后再想，现在这个该怎么办？”

伊芙琳看到那双变得透明得手臂立刻就明白了她们面临的问题，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惋惜和难过。

“你马上就要消失了，也对，毕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

“是这样。”

“是什么样啊！不能这么平淡地谈论这种事吧，伊芙琳，你是创造出她的人，应该有办法让她不要消失。”

“她的问题是力量的流失比恢复更快，要继续存在下去的话就得不断地从外界汲取力量。”

“就像你昨天做的那样，把自己的力量传送给她也有用的对吧。”

“只是治标不治本，昨天我给她的力量并不少，但仅仅维持到现在就快流逝完了，流失的速度比正常情况快好几倍。”

“那我们轮流给她输送力量。”

“你疯了吗！”伊芙琳厉声呵斥“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而她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流失，就连你们睡觉休息时都一刻也没有停歇过。一直给她提供力量的话最终会耗尽所有人的力量让你们昏迷，而在你们再次醒来之前告诉她就消失了。”

玖雨觉得头晕，伊芙琳的声音像冬季最寒冷的坚冰一样坚硬冰冷，刺痛了她的心。

“不能修复她的核心吗？”

冯凝一边提出新的可能性一边抓住玖雨，生怕她会倒下去。

“如果创造她的术式还在的话就有可能，可现在不行了，创造出第二个复制体就已经消耗完术式的魔力，它消失了。”

“那再创造一个一模一样的术式。”

“那会创造出一个新的复制体，和之前的一点关系也没有。”伊芙琳叹出一口气“复制体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才被创造出来的，任务完成之后就会消失这是天经地义，你们不用太慌张。”

“就算是复制体她也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单纯的工具，不能用完就丢。看见阿尔芙你应该能明白，她也是复制体，可是除了完成任务之外她也在适应普通人的生活，甚至还萌发出了和人类一样的感情，她会像普通人一样生存下去。现在这个女孩和最初的阿尔芙一样，也有这种潜力。”

“这就是我一直想说却没找到机会和你们挑明的话，你们真的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伊芙琳双手环抱在胸前，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又回来了，摆出这幅模样就表示要别人必须相信自己的说法。

“有什么不对的？”

“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有时候太善良了也会带来很多麻烦。你们觉得魔法复制体有思想，能像普通人一样产生感情是没错，但这只是为了让她们在完成任务时更加懂得灵活变通，不能像死的机器那样只知道朝一个方向前进。但复制体终究不是人类，两方之间存在很多差别。举个例子来说，你们教会阿尔芙如何成为一个人类去生活，但就算她养成那样的习惯、懂得人类的思维方式，就能真的过上人类的生活了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伊芙琳几乎是喊出这个字，似乎期望凭借自己严苛的语气让面前的女孩们印象深刻“她们本质上的不同就已经形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就算她产生了名为‘喜欢’的情感，她也不可能和那个男人生活下去，现在看起来两人很甜蜜，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当那个人渐渐变老的时候就会发现阿尔芙一点变化都没有，她的秘密就再也藏不住了。而且他们无法繁育后代，他们身边的人也会发现事情不对劲，一旦有人发现那个男人和怪物生活在一起，就会对他的生活产生毁灭性的影响。”

“阿尔芙可不是怪物！”

这是同时出现在玖雨和冯凝心中的话，但借着如此愤怒的情绪把它喊出来的并不是她们两人，而是苏瑾。她刚把电话挂掉就听到伊芙琳对阿尔芙的否定，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不明白伊芙琳为什么会怒气冲冲地说这一通长篇大论，但她就是不能在旁边听着无动于衷。

那两人对苏瑾的反应又惊又喜，谁都记得苏瑾曾经因为他爸爸和阿尔芙之间的情感纠葛而大发雷霆，现在却主动站出来维护阿尔芙，对女孩们来说绝对是个好兆头。

“说她是怪物没有贬低的意思。”伊芙琳的语气平和下来，大概她也了解到被自己称为“复制体”的人在这些孩子们眼里是什么地位，只是脸上严厉的表情一直没变“我只是在阐述她和普通人类，甚至和你们都不同这个事实。你们能把她当成人看待，但别人可不会，到时候你们会和她一起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我们不怕。”

冯凝也站起来，这下变成了三个人并肩站面对伊芙琳的局面，像是在搞批斗会一样。不过冯凝并不是要用权力和人数之类的让对方屈服，相反地，她心中的是坚定不移的意志。

类似的问题在冯凝脑袋中出现过很多次，但她已经想明白了，在与古奴的战斗中就已经解决了。自己的感情与阿尔芙的感情一样，都不是经常会出现在普通人生活中的，而她也早就做好会遭受异样眼光的准备，并且内心坚信，自己对这份感情的坚守绝对能抵挡来自任何一方的惊异、反对或是鄙视。

“阿尔芙也许会像你说的那样今后遇到很多挫折，被被人像看怪物一样看待，但我们永远不会。她和我们并肩战斗的时光早已刻印在我们心里，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日子是谁也夺不走谁也不能否定的。就像她在我们身边战斗一样，从今往后我们会和她一起面对任何困境。况且，人类社会也并不都是些需要人担心的麻烦，也有很多好事和乐趣存在，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冯凝嘴角勾起一个坏笑，同时看向伊芙琳手中的手机，伊芙琳被震慑到后退一步，把手机藏到身体后面。

“我相信你们可以做到，阿尔芙的确运气不错，她算是得到了无上的幸福。但是，注定会消失的东西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伊芙琳匆匆结束争论转身窝回床上。她不打算伸出援手，从她那里听到的话也表明希望渺茫，这不是靠倔强就能扭转的事实，玖雨和冯凝都难过地低下头，只有苏瑾处在一头雾水之中。

“什么东西要消失？”

玖雨和冯凝嘴巴动了一下，但谁都无法开口说出残酷的事实，最后还是本人坦然向苏瑾解释：

“是我。”阿芙抬起疲惫的脸，她刚才一直都默不作声，魔力流失的更多了，此时她的手臂也变得透明，脸上的表情像是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没有睡觉一样。“封印噬魔兽的结界破坏了我的核心，我再也没有支持下去的力量了，很快我就会消失。”

苏瑾被吓到哑口无言，玖雨立刻跪下来，握住她的手。那双手不仅仅看上去透明，而且连一点重量也没有了，轻得仿佛空无一物。玖雨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们，像对待昂贵的易碎品，生怕一用力就会让它们破碎。

“我不会让你消失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让你知道，你还没有好好体会过这个世界，你都还没给自己起一个像样的名字。”

玖雨双手发光，她把自己的力量传送给阿芙手中，那双手又渐渐地增加了重量。

“我觉得你起的名字就很好。”她虚弱地说，笑容中显露出遗憾“那个人真是幸福，能有你们陪着，不过我也很开心，能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和你们相识，你们已经让我体会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我相信有你们的陪伴，阿尔芙一定没问题的。”

玖雨想告诉她不要放弃，自己这群人会找出方法让她继续存在下去，但突然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冯凝和苏瑾匆忙上前抱住玖雨，刚才她不顾一切地给阿芙输送力量，一不注意就消耗太多了。

玖雨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自己的杰作，阿芙又的手臂又清晰地存在于那里，于是她欣慰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