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女孩们决定轮流把自己的魔力传送给阿芙来维持她的存在,不过玖雨已经消耗很多力量让她的情况好转,大家认为凭这股力量应该可以支撑她好几天的时间,就没人继续下去,而是先把虚弱的玖雨送回家。
然而她们想错了,玖雨将力量消耗到双脚站不稳的程度也无法为阿芙提供维持好几天的魔力。她的身体就像是破掉的水缸,水哗啦啦地流,一刻也停不住,玖雨给她的力量甚至连一个晚上都维持不了。
第二天早晨,冯凝急匆匆地打开晓雯出租屋的门,二话不说闯进去。今天外面是阴天,屋子里也一片黑暗,窗帘遮挡住本来就不算明亮的阳光,导致屋子里几乎一点亮光也没有。
冯凝习惯性地绕过门廊和床来到桌子前,快速拉开抽屉,发出巨大的当啷声,晓雯在背后的床上咕哝一声翻了个身。
看到抽屉里的景象时冯凝心都凉了,里面有三个碎片并排放着,最左边是阿尔芙,中间那个蓝色圆形的是伊芙琳,最右边紫色接近于正方形的是多莉。
从前阿尔芙是被冯凝带在身上的,但后来她们发现晓雯的出租屋比四人寝室有更多空间,就把所有的魔法聚合体都放在她这里,然而现在少了一个。
冯凝跌跌撞撞地退到床边,一屁股坐上去,正好压在晓雯的腿上,晓雯被她压得叫起来。
“你还从没有这么粗鲁地叫我起床。”
晓雯一边抱怨一边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揉着眼睛,声音因为同时在打哈欠而含糊不清。
“她不见了。”
冯凝难过地看着晓雯,她抓住晓雯的手,让对方的温度填满自己的手心,但失去同伴还是让她内心空落落的。
晓雯处在梦境边缘的意识过了一会才明白冯凝也什么难过,她瞥见被打开的抽屉,笑起来。
“阿芙没有消失,我昨天没把她放在抽屉里面,因为担心她在半夜可能需要我的力量就一直握在手里了。”
晓雯的话点燃冯凝心中的希望,急切地问道:
“那她现在在哪?可不在你手里!”
“对哦,大概是半夜翻身的时候弄到枕头下面去了。”
晓雯翻开被子和枕头一通找不过什么也没找到。
“奇怪,难道是掉到床下去了?”
晓雯趴在床上,让上半身倒掉下去检查床底,从窄缝中只能看见棕色的木质地板和一些聚在一起的灰尘,这时晓雯也心慌起来。
“晓雯。”
头顶上传来冯凝失落的声音,她赶紧直起身来。
“找到了吗!”
冯凝茫然地看向晓雯,她的手抓着被子一角,上面还留存着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化作无数光点,好像从火苗中飞出来的火星,在空气中盘旋飞舞一阵,就消失了。
*****
“阿芙不在了。”
这是玖雨按下接听键之后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的第一句话,犹如一柄重锤锤进她的心里。
当她走下公交车,和在校门口的等待的苏瑾汇合一起走进校门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响起来,她掏出手机就在亮起来的屏幕上看见冯凝的名字,那一刻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现在时间不对,太早了,不是聊天的时候,这个时间打电话不是为了聊天,只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说到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让人想到前一天晚上。
玖雨的手指在屏幕前颤抖,害怕听到从对面传来的消息。原本欢快的旋律此刻仿佛催命鬼念出的催命符,在惶恐的驱使下还是把接听键按下去。
于是就听到了最不想听见的消息,冯凝的话语中每一个字都变成一根刺锥痛玖雨的内心。
“对不起,我们没能保护好她,晓雯本想在晚上也把力量分给她的,但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抽泣起来,冯凝在道歉,但玖雨听不清楚,她的大脑已经被听到的第一句话占满了,全部的思维都集中在上面,再没有多余的空闲去接受其他信息。
玖雨不记得电话是怎么被挂断的了,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她放回口袋里的,当意识终于从震惊中回到现实,她最先注意到的是模糊视线中苏瑾那张难过的脸。
玖雨的脸在不知不觉中被泪水打湿,苏瑾也从她脸上看出发生了什么,在这大冬天的早晨,潮湿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冰凉刺骨,她开始持续不断地颤抖起来。
“阿芙消失了,都是我的错,苏瑾,如果我昨天再给她多一些力量就好了,我太大意了,以为她能撑住地。”
苏瑾走上来握住她的手,她们两人一样难过,但苏瑾还得承担起安慰同伴的责任。
“我们都以为她能撑住,谁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有错。”
玖雨迅速摇起头来,两侧短发像拨浪鼓的线一样飞散。
“是我的错,是我害她消耗那么多力量去维持结界,如果我能早一点察觉到她一直在呼唤我,就能早一点赶去她那里,她的核心就不会被破坏了。或者更早的时候,如果我足够强的话,她也不会被迫去创造结界压制敌人,我是因为我才消失的。”
“代价是你也昏迷了两年,这不是你能控制的事,你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帮她了,我们都没料到会这样。”
苏瑾把玖雨揽过来抱在怀里,玖雨靠在她肩膀上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出来,路过的学生有的把脸转向这边有的驻足观望,但她们俩只是一直保持着相互拥抱的姿势站在那里,直到上课铃响起,值班老师来把她们叫走。
*****
当天晚上玖雨怅然若失地来到晓雯的出租屋,女孩们或坐或站待在屋子里,一团阴云笼罩在她们头顶上,玖雨是最难过的那一个,差不多是被她姐姐搀扶走进她们中间。
她们觉得同伴的离去不能当作一件普通的事,难过一阵子之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但要缅怀对方她们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离开地无声无息,连一件东西都没有留下来,就像她出现时那么匆忙,只是在女孩们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
也许战斗就是这样残酷,是会死人的,回想起从战斗到现在,阿芙并不是第一个在玖雨面前消失的人。她曾第一次看见别人倒下,是在威尔斯创造的幻境里面,不知道那些士兵的名字,也没有和她们说过话,但却亲眼见证他们在敌人的爪牙下失去生命。虽然并不是真实的,他们的生命早就已经逝去了,但对玖雨来说却是第一次真实的心理冲击。
然后威尔斯消逝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消逝,连残留下来的灵魂都没有了,在最后阶段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瓦解,破碎的还有玖雨的心。
但也许是身处战斗之中,而且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全的情况下,玖雨对别人的消逝所感到的悲痛存在一定限度,激烈的战斗和对自身的担忧让她最终没被悲痛淹没。然而在战斗结束之后,认为大家都可以过上平静生活的现在,突然有一个人离去,就能深刻地体会到这仿佛坠入冰川之中的悲凉,寒冷侵入内心最深最柔软的地方。
玖雨曾兴致勃勃地设想过怎样让她熟悉现代社会,成为一个能和大家一起欢笑的普通人,就像现在的阿尔芙一样,阿尔芙是大家一起努力让她成长的,而玖雨会主动承担起引导这个女孩的责任。
一切都成为泡影,心中被挖掉一块的感觉让玖雨双脚难以站稳。
突然间房间里响起一阵轻缓的歌声,多莉盯着地面哼出一段低沉的旋律,大家都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这是我们悼念死者时唱的歌,是过去我们家乡的习俗,就让她唱吧。”
伊芙琳解释道,随后在一个转音过后巧妙地接上去,两人轻轻的和声回荡在房间里。
这是一首悲伤的歌。尽管没唱出歌词,也许时间太长她们自己也不记得了,但光听旋律就能听得出来。
玖雨看见一片树林在漆黑的夜色中随风轻轻摇曳,月光照得叶片闪闪发亮,耳边有为她送行的歌声也流水的声音,那条小溪穿过树林从远处的山包流淌下来。她们把死者的骨灰撒进溪流,让她跟随水流在脚下的大地开始旅行,她会穿过山岭、原野,经过熟悉的地方,再看一次曾经生存的土地。等到数年数十年之后,她所熟悉的人也会用同样的方法经过她现在经过的地方,然后在同一个地方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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