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偃观虽明令禁酒,但道炼这大胡子汉子,却从来不守门规,偷着买酒吃,还经常带上沈长放。这天夜晚,他又偷偷下山买了两壶好酒,准备找沈长放痛饮。他踉踉跄跄跑到兜炼殿,见打铁台旁不见沈长放,四下张望,发现沈长放正蹲在炉旁拧着泥巴,不禁捧腹大笑,道:“你小子今天抽疯啦?居然玩起泥巴,你是嫌你师叔年纪大了,想笑死老子啊?”
只见沈长放卷着袖子,一本正经地反复拧捏,看了一眼道炼,轻蔑地讽道:“大黑炭,你好好看看。”
道炼放下酒壶,蹲了下来定睛一看,顿时瞠目结舌!道:“这不是阳江红土吗!你哪来的?”
沈长放诡笑道:“嚯嚯~不可云,不可云。”
道炼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喔…一定是道奎那弄的!”遂又疑惑,摸着塞胡子道:“不对呀,道奎那小家子气,会给你这玩意儿?”
沈长放噗嗤一笑,站了起来松了松筋骨,道:“搞定了!”
道炼又是一惊,遂皱着眉头再瞧了瞧,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小子想学我覆土烧刃,不过你还是太嫩了,这碳粉明显少了,嗯……砂粉么多了。哼,得亏老子今天来了趟,不然你这三个月白忙活咯!”
沈长放自知铸剑经验远不如道炼,但嘴上还是不讨饶,歪着头,反讽道:“那得怪某人授业不精咯。”
道炼被沈长放怼惯了,也是服了沈长放这嘴上功夫,笑道:“喝,你这小子……行,这回可看好了。”
沈长放想起道炼之前拿在手上的酒壶,遂拾起灌了一口,摇头叹道:“啧,这酒纯、香、熏三品都有,可惜不够烈。”
道炼气得火冒三丈,骂道:“你小子,老子帮你和这烂泥,你倒偷吃我酒来。”
沈长放顽皮一笑,道:“还你。”遂把酒瓶拿到拿到道炼嘴旁,灌了他几口,道炼眯着眼睛甚是享受,遂又脸色一变,道:“啧,仔细一尝还真欠点味道,那狗屁酒保,敢糊弄老子!”言罢,才发现沈长放沾满泥渍的手,弄了他一胡子泥巴,想用手去锊,忘了双手正在和泥,结果更加一塌糊涂,乐得沈长放长笑不止。
在道炼的指导下,剑刃的覆土圆满完成,遂进入风干阶段,所幸太华山麓这些天阳光明媚,湿气并不重。后经道炼亲自执掌的炉火,沈长放迅雷般的淬火速度,一柄刚韧无比的宝剑初具雏形。又经数月的打磨、镌刻,以及剑柄、剑阁、剑鞘的锻造,一柄锋芒毕露的好剑,在沈长放手上完成,剑刃与剑脊之间,布着浅浅的暗红齿纹,看着都让人胆寒。
沈长放得意地收起剑,显然对自己对作品十分满意,道炼又是喝着酒路过兜炼殿,见状也走了进来,一脸熏醉地看着沈长放手中的剑,笑道:“唷,终于完成啦。”言罢,顺手抢过剑,一把拔出,瞬间一道寒光出鞘,灼得刺眼!道炼不禁惊道:“好剑!”
道炼收起剑,心中不禁疑惑,问道:“哎,你小子铸这么把剑,想干嘛?”
沈长放从道炼手中抽出宝剑,信手舞弄起来,锋利的剑刃,划破空气,擦出“嗡嗡”的声响,如黄莺鸣啼,甚是悦耳。收招后,他脸色一沉,淡淡道:“我要去找他。”
道炼虽早已料到,但还是动了气,骂道:“你小子又抽什么疯,这事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许再提,听到没有!”
沈长放压根没把话听进去,自顾自道:“我要用这把剑,翻边整个江湖,把他找出来!”
“胡闹!”一声严厉的斥责从门外传来,但见一身黑道袍,不是道冶又是谁!吓得道炼赶忙藏起手里的酒壶。
沈长放大惊,慌忙行礼,“师傅……”
道冶瞪了沈长放一眼,走了进来,脸上的刚毅与怒意交加,脸色甚为阴沉,道:“哼,你还嫌为师事情不够多,想下山给我惹是生非?”
沈长放弓着腰,低着头,低声道:“徒儿不敢……”
道冶霎时怒火中烧,指着沈长放鼻子,怒道:“你有什么不敢?你在想什么为师会不知道?”
道炼忙上前劝解,道:“师兄,这小子一时抽风,放心,我会好好看着他的。”
道冶瞥了一眼道炼藏在袖子里的酒壶,冷哼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道炼无奈只好缩了回去,还不忘给沈长放使眼色,让他好好讨饶。
沈长放一时心中愤愤难平,内心的波澜实在压抑不住,他捏紧了拳头,低声道:“师傅,师兄他不是您最器重的弟子吗?”
道炼垂头捂着脸,“完了,这小子犟劲上来了。”
道冶瞪大了双眼,怒视着沈长放,然而沈长放依旧不知退却,他抬起头,眼神里丝毫没有畏惧,他直视着道冶,语调也缓缓上升,继续言道:“徒儿难道有说错吗?这十几年里,他一直是您最器重的弟子,现在他出了事,您居然一句话都不帮他说!”
道冶气得脸色通红,眉头微微抖动,眼睛直直地瞪着沈长放,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怕除了怒意,还有多少震惊。而沈长放胆气也越发上来了,继续道:“如果…师傅您不为他做主的话,那徒儿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道冶最恨有人忤逆他的意思,而沈长放一直以来我行我素,让他屡次不爽,而这一次怕是最严重的一次。此刻,道冶额上青筋显现,嘴角微微抽搐,他手臂颤抖着抬起,指着东边,强忍着怒意,缓缓道:“你……立刻,给我去长生殿。”
沈长放对道冶失望至极,扔下剑扭头就走。道冶怒意难消,怒叹道:“这个劣徒,气煞我也。”
道炼方敢上前,劝道:“师兄,您消气,这个浑小子,打小就这德性,犟得跟头牛一样。”
长生殿位于天偃观东院,本是供奉南极长生大帝的殿堂,后观内开始打铁铸剑为主,且世人对‘长生’已经看破了,长生殿也就荒废了。不过,观内弟子时常会来这边打扫,不至于完全荒废,如有弟子犯错,还会被罚到这里禁闭。沈长放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上一次是喝酒被逮。
只见沈长放坐靠在神像脚下,取出偷藏在神像衣裙内的酒壶,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外面入了夜,特别安静,这尊神像在微弱的烛光里,似乎变得狰狞起来,然而沈长放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喝酒。很快,这壶酒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却只是微醺,根本无法让让忘却烦恼,反而愁更愁,他重重将酒壶砸在了墙角边。
往事不禁浮现在脑中。
那一年,道冶刚继承天偃观观主,按照惯例,他遣散了诸多同辈的师兄弟,唯独剩下最能干的四位师兄弟,后又独自下山寻了些有缘的孩童作为徒弟,而本都是孤儿的沈长放与宿长佑也就是在那时拜入天偃观。
半年后,沈长放的师兄弟,已经多达二十余人,道冶教授他们武艺与铸剑术。随后,道冶欲培养一名关门弟子,遂办了一次武艺比试与铸剑考试,两者等第相加最高者,即可成为道冶的关门弟子。沈长放不服输的性子也自那开始,因为在铸剑考试中,他是第六名,宿长佑是第一名,所以要在武艺上必须胜过他。沈长放非常自信,他自认打架没人是他对手。
沈长放顺利通过第一轮,而第二轮的对手,即是宿长佑。沈长放为了装狠,特意在比武前夜用刀子划破了自己的嘴角,想在气势就赢宿长佑一截。谁料一踏上台,道炼便喊话嘲笑了,“喂,长放,你又学狗熊去偷蜜被蜇啦?”
台下一片喧哗笑声,沈长放气得直跺脚,朝着众人喊道:“你们懂啥?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象征!”言罢,台下的喧哗更激烈了……一向严肃的道冶都差点忍俊不禁。
唯一不笑的只有宿长佑,宿长佑看着沈长放嘴角的伤口,关切道:“长放,你嘴巴怎么了,好像伤的挺深的,要不要擦点创药。”
小小年纪的沈长放,心里是有些感动的,但是很快被好胜心占领,觉得是宿长佑才害得自己被嘲笑的,叫道:“少啰嗦!只要赢了你,他们就会闭嘴了!”
言罢,沈长放挥起拳头,直接往宿长佑身体砸去!宿长佑原先的关切之色瞬间消散,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更以极快的速度摆好架势,直接接住了沈长放的拳头。
沈长放大惊!平时看似柔弱书生般的宿长佑,怎有这般力气,沈长放欲收回拳头,却被死死地抓住,他下意识地用脚去踢,然每一脚都被宿长佑用膝盖挡住!沈长放大叫一声,奋力挣脱,他不敢大意了!
宿长佑依旧严正以待,目不改色,在沈长放眼里,他似乎高傲地屹立在自己身前,那眼睛更比一千句嘲讽还叫人不爽!
“呀!”沈长放大喝一声,遂奋不顾身地冲将过去!只见他奋力一蹬,横着身子在空中旋转两圈后,击出一脚,直取宿长佑颈部!
台下一众人大惊!然而还有更让人震惊的——宿长佑马步立稳,双臂交叉护住头部,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他身子丝毫未颤动,沈长放好似踢在了石壁上,脚脖子传来微微阵痛。
沈长放身子着地后,还未站稳,宿长佑已经袭将过来,一招“秋风扫叶”,直取下盘,沈长放直接倒地,紧接一膝盖按在沈长放背上,双手擒住沈长放两臂,让他动弹不得。
道冶、道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宿长佑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比试,成为道炼唯一的关门弟子。沈长放满满的不甘心,自己竟然输给一个儒生气的乖小孩!他决定再去找宿长佑,寻思着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尝尝!他一个人偷偷来到宿长佑住的屋子外,一阵阵“叱喝”声传入耳畔!
院子内,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夕阳下扎着马步,练着道冶教授的“基本功”。这熟悉的身影,不是宿长佑又是谁。但见他赤膊上身,大汗淋漓,一动未动,这马步好似不动明王般,硬气而可怖。
沈长放怔住了,“难道他……一直都在练习师傅教的马步吗……”
宿长佑身旁,还有两根约六尺高的木桩,他看了一眼木桩,一口深呼吸,散了架势,便蹬了上去,继续扎马步。
沈长放身子微微颤抖,双眼肿了,直接扭头跑了回去!心里思绪万千,万分不甘变成了一肚子羞愧!但他从来不会认输的。
之后,沈长放也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对自己苛刻得近乎残忍!道观里的重活,他抢着干,并且每天清晨出没在山麓的石阶上,提着水桶上上下下,风雨中,雪天里,他都从未曾止步。
这般刻苦与坚持,道炼都看在了眼里。他将自己收藏的一柄“半铸品”送给了沈长放,说道:“当年,我们师傅在昆仑山得到了这块玄铁,说这块铁绝对是铸就‘神兵利器’的上好铁矿!可惜,师傅他在炼铁时就死了,留下这个半成品。后来,我们师兄弟几个一直想帮师傅完成这把剑,可惜我们一直参不透师傅的用意,就没在动它了。”
沈长放望着这似矿非矿,似剑非剑的的奇怪玩意,疑惑道:“大黑炭,你该不是哪里捡来的废铁来糊弄我吧。”
这话可把道炼气得,巴掌都提了起来,骂道:“你个浑小子,叫我什么呢!老子好心送你宝贝,这么不识相!”
沈长放又仔细瞧了瞧,调皮道:“不过,让我练手到正好。”言罢,就从道炼手里把“铁剑”拔了过来。岂料,这剑沉得厉害,“铛“的一声,剑身重重砸在地上,根本无法轻易舞动!
道炼笑得直拍大腿,道:”哈哈哈哈~~~笑煞老子了。哎,看来现在给你还有点勉强。”
沈长放顿时一肚子闷气,但他不会认输,他一步一步,还是把剑拖了回去。后来,他的修炼又多了一项,就是练剑。
然而这般修炼程度,却依旧每每不敌宿长佑!这份不甘心就这样陪他渡过了青春。可现在,他连扳回一局的机会也没了!怎能甘心!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忽然从长生殿外传来。沈长放一惊,猜想是道炼,便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走了过去。门一开,他惊愕了。居然是道芩,还有,还有一直以来未讲过几句话的,江沅师妹!
道芩刚要开口,却被扑鼻而来的酒臭熏得皱紧了眉头,问道:“长放,你吃了什么?味这么浓。”江沅躲在道芩身后,用袖子捂着鼻子,双眼却水灵灵地望着沈长放。
沈长放急忙掩饰地笑道:“啊,没什么没什么!”
道芩进殿后,沈长放瞥了一眼墙角的酒壶碎片,心里庆幸着没被发现。
道芩、江沅先是向神像行了一番跪拜,沈长放见状也只好跟着装模作样拜了一番。道芩跪在神像前,身子挺起,眼神略显忧伤,望着神像,若有所思,道:“长放,长佑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在埋怨你师傅。”
沈长放低着头,喃喃道:“徒儿不敢。”
道芩莞尔一笑,脸色显得又年轻几分,款款道:“你师傅,其实有他的难处。他又何尝不想弄清事情真相,还长佑一个清白。”
沈长放依旧低着头,默默不语。江沅微微垂下头瞄了一眼。
道芩继续说道:“你师傅,还有我,都和你一样,都不相信那是长佑所为。那日殷无戏与那门丁所言,也是疑点重重。”
沈长放顿时抬起头,问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有疑点,那为什么不当面盘问清楚!?”
道芩摇头叹道:“哎,那是形势所迫。那一日,殷无戏前来,要人是假,立威才是真。你师傅正是看透了他,才顺水推舟,卖了一个人情给那殷无戏,只有把他哄开心了,长佑的事情,日后才有平反余地。”
沈长放顿时愕然!
言罢,道芩从江沅手中取出一柄剑,正是沈长放所铸之剑,道:“这是你铸的剑吧?”
沈长放点了点头。
道芩不禁称赞:“好剑,一点都不输你师傅,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沈长放再一次听到这样都称赞,心里欣喜溢于言表,道:“多谢师叔赞扬。”
道芩把剑递到了沈长放手里,沉思了片刻,道:“现在,师叔要你带着这把剑,去把你大师兄——找回来。”
沈长放顿时错愕了,他瞪大了双眼望着道芩,心里又惊又喜,原先的忧郁消散无踪,连忙行礼道谢:“谢谢师叔”。道芩从禅垫上缓缓起身,江沅在一旁搀扶着她。道芩缓缓走到门前,和蔼地望着自己的爱徒江沅,细声道:“沅儿,你陪在师傅身边,也快十五年了吧。”
江沅甜甜地说道:“是呢,师傅,这十五年里,您对徒儿的教诲孜孜不倦,徒儿铭记在心。”
道芩叹了一口气,道:“十五年光阴弹指一挥间,为师这一生也何尝不是白马过隙……我在这太华山上,待了一辈子,哎。”
江沅觉得古怪,道芩平常不会发出如此哀叹,便劝道:“师傅……”
道芩摇了摇头示意江沅勿劝,又帮她捋了捋鬓发,道:“为师在你这般大时,也是潜心跟着自己的师傅修研药草,直到错过了自己最好的年华……才懂得,原来红尘滚滚中,才是人生。”
江沅慢慢察觉出了道芩的意思,脸上忧色渐渐浮现,她拉着道芩的手臂,惶恐道:“师傅,徒儿只想和你一样。”
沈长放在后面听得一脸懵逼,似懂非懂。
道芩温柔地将手抚在江沅的脸庞上,又看了一眼沈长放,轻声道:“傻丫头,你对那孩子的意思,以为瞒得过我吗?”
江沅顿时脸色涨得通红,默默低下了头,羞涩地辩道:“师傅……您说什么呢……”
道芩不禁满脸感伤,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沅儿,与长放下山吧。”言罢,道芩示意沈长放靠过来。
道芩问道:“长放,我将殷无戏来太华山的用意告知予你,你可知师叔我用意何在?”
沈长放低着头,稍稍点了点头道:“师叔想告诫徒儿,江湖上的事情,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道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师叔知你虽性情顽劣,但本性善良,头脑又聪明。而且你对长佑的同门之谊……”
沈长放一听到“同门之谊”浑身鸡皮疙瘩,立即打断道:“呐呐呐,师叔,有一点我必须讲清楚,我想下山去找他呢,绝对不是什么同门之谊!我呢,只想在他死之前打赢他,顺便弄清事情真相。”
道芩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个啊,真当像极了当年的道冶师兄与道炼师兄。行,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你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
沈长放忽然脸色一沉,低声道:“师叔,如果宿长佑他当真穷凶极恶,我会替师门清理门户。”
道芩一怔,脸上稍显几分怒色,缓缓道:“我和你师傅,都相信长佑。另外,放你下山,还有三个条件。”
沈长放大惊,“三个条件?”心里想着,该不会师叔要为难自己吧。
道芩道:“第一,下了山,你不可再用本观字辈名,惹了祸事,不许连累师门。”
沈长放拍着胸脯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像宿长佑那样让师门蒙羞!”
道芩点了点头,道:“很好,第二,这一路上,你要好生保护好江沅师妹。”
沈长放又错愕了!“沅师妹?”他也这才注意到一直陪在道芩身边到江沅,但见她扶着道芩,站在一旁,一语未发,一袭淡绿裙裳,优雅如摇曳的百合。
一时间,江沅的目光与沈长放对撞在一起,这是第一次。两人虽为同门,但观中皆为男丁,道芩与江沅平时深居山林,也只是在采药时,偶尔能与师兄弟远远地见上一见。现在,这样的距离,这对视让江沅精致的脸蛋顿时红了起来,她急忙低下头,躲开了沈长放投来的目光。
道芩继续说道:“你一人下山,师叔着实不放心,沅儿跟我多年,多次与我下山诊访乡民,她肯定能帮你不少。”
沈长放只好应诺,“是,徒儿一定保全沅儿师妹。”心里却是想,“哼,果然还是信不过我,居然派沅师妹来监督我,哼,到了山下,看我怎么甩掉她!”
“第三个条件,也是最难的一个条件。”道芩居然也会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道:“我要你用你铸的这把剑——胜过你师叔。”
沈长放又是一惊,不过心里却轻松得很,本以为是多苛刻的条件,胜过年近六十的师叔,不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况师叔还是女流之辈,遂嚣张地应道:“师叔,您可要想好了,刀剑无眼。”
“不是她,是老子我!”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是道炼又是谁!
“大黑炭!”这下沈长放高兴不起来了,只见道炼扛着一把未开刃的重剑大步走了进来,这剑约有长板凳这般大小,重约莫有七八十斤!不过很快,沈长放又燃了起来,他嘴角慢慢上扬,道:“哼~老实说,我早想会会你了。”
道炼大笑一声后,架势摆起,双手持握,脸上一改从前的散漫,变得严肃而又心怀期待,道:“臭小子,来吧!”
道芩与江沅退至一边,静静等待这场重与轻的较量。
烛光下中两人对峙半晌后,沈长放目光一缩,顿时拔出宝剑,一剑直刺过来!道炼大吼一声,将重剑奋力一甩,“铮!”的一声,沈长放的招式被瞬间瓦解,剑都差点被击飞,所幸沈长放多年的修炼,练的一身好劲道,且重剑收招极慢,沈长放完全不担心道炼乘虚而入。然这般重剑都能挥舞得如此迅速,这让沈长放不禁暗暗称道:“大黑炭还真有两下子。”
沈长放不敢轻视了,他深知道炼的重剑,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自己的长剑,遂打算以虚击实,刹那间,身形如分身一般,在道炼周遭四下旁敲侧击,却又不断收招,想以此扰乱道炼的判断。然姜终究是老的辣,道炼一眼识破沈长放的虚实节奏,一剑抡了过去,沈长放大惊,急忙用剑格挡!
“铛”的一声,地面响起“滋滋滋”的摩擦声——沈长放被击退数尺!道炼怒道:“你小子就这点本事吗?”言罢,一剑横劈而来!沈长放不敢硬接,一个腾跃,翻至道炼身后!然刚站稳脚步,道炼已经一个转身霹雳,直接劈来!沈长放慌忙跳扑躲避,在地上滚了三圈后,急忙起身,但见地面被道炼劈了个一尺深的沟壑,心里不禁骂道:“臭黑炭,是想杀了我嘛!”
道炼丝毫不给沈长放机会,又是摆正架势,一个刺击冲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沈长放急中生智,他注意到这一剑,道炼是单手持握!虽冲力十足,然剑身平衡极其不稳,他轻轻跳起,脚步落在了道炼的重剑剑身上,遂一脚将剑身踩在地上!
道炼轻蔑一笑,瞬间转动剑身!沈长放脚下劲道岂是道炼两条胳膊的对手,身子瞬间失去平衡,像是踩了香蕉皮一样,摔将下去!他急忙将长剑刺入地面,以剑为支撑,身体勉强扶正,鬓发旁已经汗湿,心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可恶,我难道就这点程度吗?”
江沅在一旁看得战战兢兢,心里一直担心着沈长放会不会出事……
道炼又是一笑,道:“臭小子,看好了,给你亮点真本事!”言罢,只见道炼手单手提剑,肆意舞动,一把重剑虽说笨拙,却也被道炼舞得不见破绽!霎时,重剑从手心转移到脚尖,却依旧威力不衰!他一转身,回旋一踢,重剑如离弦之矢,袭向沈长放!
沈长放正看得入神,突然这一击,让他有些惊慌失措,但所幸凭着本能还是闪躲了过去,重剑则重重插在了墙壁之上。道炼风速跑去,拔出重剑,又一轮攻势汹涌而来!
沈长放寻思道:“不能再这么躲下去,必须赢他!”想罢,他迈出步子,直往墙壁上跑去,道炼的攻势又是砸在了墙壁上,沈长放乘机回首一剑!道炼迅速一侧身,然这一击,为虚招!沈长放着地后,一脚踢向道炼的重剑,道炼未来得及防备,不想被沈长放缴了械!随后,沈长放又是一剑架在了道炼脖子边。
道炼大惊,瞠目直视着沈长放,沈长放喘着气,也望着道炼,随后两人相视一笑。沈长放收起剑,举起拳头,与道炼碰了拳头,道炼大笑道:“臭小子,够狡猾。”
沈长放嘴角微微上扬,得意道:“幸亏你那一剑,提醒了我。”
道炼摸了摸下巴,道:“喔?是我插在墙壁上的那一剑吗?”
沈长放道:“没错,你的重剑收招慢,却还是被你使得毫无破绽,但如果击中墙壁,你的收招会更慢,我才有机会。”
“哈哈哈哈哈!”道炼笑道:“真有你的,行,老子输了。”言罢,道炼拾起重剑扛于肩上,转身欲离开。
沈长放望着道炼的背影,一时心里激起说不出的……感动,但肉麻的话他是说不出的,他大声叫到:“喂,大黑炭,你一大把年纪了,以后酒少喝点!”
道炼没有回头,甩了甩手,便消失在夜色里了。
道芩没料到沈长放身手也如此扎实,心里着实欣赏,上前道:“长放,你的武艺真叫师叔刮目相看。那么,长佑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乘夜下山去吧,你师傅那,我明日自会与他说明白,你勿挂心。”
沈长放喜色难掩,行礼道:“多谢师叔!”
道芩又转身对江沅,温声道:“去吧,沅儿,你也勿挂念为师。”
江沅仍旧依依不舍,愁眉不展,道:“师傅……”
一旁的沈长放只觉要带个女人上路,日后必然会有不少麻烦,心里恼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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