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陆离格物不尽看 孤身简装西北行
无一点生色,犹不能心会。
何时何事惹娥眉,雨夜燕单飞。
有啥过不去,哪里吃了亏?
侠烈刚傲嚣嚣然,一奋去无归。
三姑打开耿子辰家的门,发现他正在整理出行的东西。
“子辰,你要出门?这是去哪?”
“是的。三姑,我出差去内蒙通榆,一会儿就走。”
“内蒙通榆?怎么都去内蒙通榆呀?不会又是调查你那个案子吧?”
看着侄子没有搭腔,三姑心里猜到了八九分。
“你说你一个保卫干部,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喜欢争强好胜的。你又不是警察,也该放手让警察履行一次,他们的应尽的义务,还有职责了。”
“三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案子一天不破,我的生活都不能走入正常。再说,你侄子我还有一身功夫呢,怕什么?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何况也不是我一个人去,同行的还有正经八本的警察同志,三姑你就把心放心吧!”耿子辰自信满满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紧接着他随意地又问了一句,“三姑,你刚说的,是谁要去内蒙通榆呀?”
三姑知道,耿子辰打小就好勇斗狠,越危险他越兴奋,同别人打架斗殴时,眼里就会发出这样的光来。当初,真不该送他去那个鬼地方,学什么拳脚,让自己悬了一生的心。
“我知道的,是天降大任于你。我刚从纪独山那里来,碰见一个要去内蒙通榆打工的人。差点忘了,我在他那抽了一签,不是太好。你看看?”
三姑说着便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字条来。耿子辰打开一看,吃了一惊:签名离儿。
半夜二更半,中秋八月中。
月圆逢月半,年尾接年头。
花生煮豆干,火腿好吃,斩首好疼。
他突然间,联想起鲍小白塞给他的一封信:
昨夜,雨丝细细入窗,我的心绪,有一种,如心弦被拨动的痛。真的离开了吗?还是你从来、都不曾来过?没留下一句告白,只留下满地伤感。
一曲离歌雁飞时,耿耿有情又谁知?
欲收残荷问子水,却恐辰霜笑我痴。
曾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是不是你从没想过,我会如此地用心?你会笑话我吗?这无怨无悔的选择,像在时光隧道里艰难地爬行,在恐怖和痛苦之外,还要忍受着那样的孤单无阻。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看到一片树叶落下,知道秋天的到来。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禅机,叶生叶落,花开花谢,皆是自然的因果。
何事这么久,纵有远情又如何?白月尺素空相向,不见岸头人,难到随花荡漾去。柳软花浅,风情老去,绿暗花晚。水阔山遥,云笼烟罩,罗衣尽染。柳边水岸遣相思,月下风前思又聚。
红尘扰攘,如何远离世间的纷繁芜杂?心情恰如一片静美的秋叶翩然回归大地,那是一种飘零的安宁。转呀转,不自觉便遗失了自己。可若如禅般淡定,又由谁来书写我们的一生荣枯?
盛夏秋歌,这是一封季节错乱的信,而三姑又凭空送来这个签词,都不是个好兆头。也或许是一声清脆的召唤,催赶着自己即将到来的远行?耿子辰抬起右臂,在眼前挥了那么几下,似乎在赶走那些无端而生的障碍。
“三姑,这是一个典故。那个人是个清朝才子,因持才傲物,放荡不羁,经常得罪人。虽然有时候面临危险,但终能凭借自己的才智,化险为夷。”
见三姑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心想,要是再解释,恐怕会加深她的不安。
“三姑,你若不信,可以询问一下其他人。不过你不要找那些江湖术士,他们只在乎你口袋里的钱。你要找就找一些有学问的大德高僧问问。
好了,我要赶时间。三姑,你不用送我,也别忙着走,帮我收拾完家后再走。对了,那窗台上的几株花也该浇浇水了。”
“你放心吧!你再想想,还有什么没有带的。知道我没有文化,你就糊弄我吧!你也别嫌我啰嗦,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
耿子辰走出电业局宿舍,四下打量了一下,便飞快地上了一辆吉普车。在驾驶位置上的人是郝同庆,自己的身边是个清朗俊秀的白面青年。
“子辰,你怎么才下来?我后面的帅哥就是我跟你提到的上官云阳。一个有为青年。”郝同庆启动了车。
年轻人一脸敬畏的神情看着耿子辰,“耿叔叔,你好!我的名字叫来挺别扭的,你就叫我上官好了。”
耿子辰点点头,并与上官云阳握了一下手,“上官,你也好!我问你一件事,你认识这里有个叫纪独山的人吗?”
“纪独山?你是说那个伯爵吗?我听说过他,但没有见过的。我不信那些东西。我知道,他的信众已经有了个规模,还有些年轻人膜拜于他。他算是我们这里半个神仙了……”
郝同庆接过话茬来:“子辰,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情况我向通报你一下,三姑来了,耽误了一阵功夫。她无意中说走了嘴,她说有人也要去内蒙通榆。我问她,她说,是在纪独山那里卜卦,碰上一个要去内蒙通榆工作而占卜凶吉的人。怎么会这么巧,都去通榆这个小县城?三姑闪烁其词,一定有问题。我们走后,你最好能去调查一下。”
“三姑撒谎?子辰,严重了吧!我也有个情况向你通报一下。今天,公安和媒体也知道了一些消息,正准备往通榆去!县公安局是刘洪带队,媒体就不大清楚了,据说有省报记者。
咱们还是按计划行事,有什么变化,照我们事先约定的方式联系。我在这条街的拐角下车,上官是个生面孔,让他开车。出城后,你们再更换车牌。”
车停了,郝同庆回头看着耿子辰:“子辰,这小子可是你的信众,非常崇拜你。我可把他交给你了。”他又看了看正在发着呆的上官云阳,“上官,听你子辰叔叔的话,遇事别自作主张。多学着点,别给你父亲和我丢脸,要注意安全。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祝你们成功。”
郝同庆说完这些便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像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个人就在身边,这一切是真的吗?他的故事是那样赋予色彩,他的英勇可算是无人能及。当我们重新回溯那段时光,再现并审视那些故事原初意义,可能会发现它真实的意图已经缺失了。而今的我们或是受到某种想法的启发,已有意或无意地对那些故事进行了改变。
如今是传奇的本身,而再不是当时真实的影像。无论怎么样,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把他作为榜样,来寻找内心那份特殊的力量,好让自己能够变得强大起来。
……
“傻小子,想什么呢?前面开车去!”耿子辰冲着他笑了笑,还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怒而威,杀气好重。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好嘞!”上官云阳顺从爬向了驾驶的位置,但是被拖了回来。
“哈哈!上官同学,你是男子汉,就要大气而磊落,从门走。”上官觉得脸上有些发烧,怎么变得这么狼狈走了样,好歹自己也是有过经历的人。
刚在驾驶位置上稳定了神,就听后面传来那底气十足声音,“听郝所长说,你的消息来源很特别,怎么会泄密了呢?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不会不知道吧!”
“耿叔,那个家伙就是个变态。我听郝所长说,他邮寄了一封信给报社,又把自己所作所为标榜了一番,还不忘贬损公安一顿。一查来信地址,在内蒙通榆。报社派了人,也报了案。
你放心,我想他们不会影响到我们行动的。他上次就向社会写了一封公开信,信中词句深邃而充满着哲思,给予人想象。啧!啧!很是值得玩味。”
耿子辰知道上官云阳的那段历史,以及他的家庭背景。对他的人品性格、价值取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可听到上官云阳说话的语气,好像把这次行动当成一个游戏,感觉不是很舒服。
他不由地重复着上官云阳刚才的话,“很值得玩味,是什么意思?”
上官云阳启动车,向西开去,“叔叔!我可能又说错话了。我是说很有些意思。”
他从倒车镜中观察了一下,换了一种语气:
“我再也不是无名之人,我现在是被全国热搜的刀客。我身上带着的,不光是一把锋利无比,所向披靡的刀,还有一张无形的网。它不是一根有头有尾的线编制而成,而是由无数根线幻化出来的天网。另外我天生就身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我不去施咒,别人甭想看见我。
你们无需担忧,也别劳神费力地去做防御,那些都是没有作用的。那些女人的命运就掌握在我的一念之间。被我拣选的人,都会被卷在网里面,然后被撕碎。
听听这个人的语气,是不是脊背有些发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耿叔,是不是有些恐怖?”
“这个家伙,是有些嚣张。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不过,我听你说到这信里的内容,好像还有些羡慕的成分在里面。”耿子辰不由地想起郝同庆说的上官云阳的那些荒唐行径来,向前探着身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
“羡慕,不是这样的,我不会跟这样的人为伍的。他是个凶犯,是个败类。如果这个人跟我照面,我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是想说,刀光剑影,这个感觉很奇特而刺激,还有几分幻妙。这些让他根本就停不下来。他可能从来就没有想过,他能有此丰富的人生,尽管充满苦难,血腥和无法摆脱的恐惧,但让自己的存在有了价值。
他可能也知道,大限随时将至,而且万劫不复。死后,也没有人会给他点燃蜡烛。
我想,更没人会给他续写传奇。耿叔叔,我还是想做成一个你这样的人,威名显赫,而且正义凛然。叔叔你猜,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在讲述你的故事吗?”
上官云阳有意识卖个关子留给对方,把话停下来等着回答。
“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耿子辰觉得自己有些喜欢上这个年轻人了。
“叔叔,你真实身份也已经不是秘密了,尽管你自己不承认。小城的人都把你当门神,认为说你的故事可以辟邪禳灾,能躲过这场灾难。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可热衷谈论你的故事呢。
我从小也一直想当个超级英雄,有着超能力。叔叔,我不怕你笑话,我就想做那些别人根本没法做到的事情。我看得英雄书不少,尤其羡慕那《水浒传》上的好汉生活方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按秤分金银。
我发现在现实生活中,每个超级英堆都有着悲惨的家庭背景。其实我也有着最佳的前提条件,我父亲就是个法医。
‘碰我,就让你死。’这话说得是何等豪放,霸气。叔叔,你看我能不能成为像你这样的英雄?”
上官云阳的一番话,触动了耿子辰的心病。想当年,耿子辰年轻气盛,仗着一身功夫,游历四方,做出一些骇人听闻的故事来。
可是一些事,自己至今想起来,还是追悔莫及。不成想到,自己的一些行为被年轻人尊为英雄事迹,还被效仿。
一些语言成了一代人的口头禅。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有个基督徒曾对他说,自己更应该去告解。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不过,我听得很高兴。我相信,你的郝叔叔没有看错你,你一定会当上英雄的。”
人生的道路漫长而艰辛,摆在我们面前的路不仅仅只有一条,如何去选择呢?这让我们很是痛苦,因为我们不论怎么样去选择,它都将是创伤的开始。
“耿叔说我能当英雄,那我一定能当成的。谢谢耿叔的鼓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别看我好像是无所谓,但在危险面前,我总是摆脱不了,内心的恐惧。”
“要想彻底摆脱恐惧,这是件不容易的事。我们要有一个无私而伟大的信,才能有一个强大的内心。而信心是随着成功而增长的。首先你要做的就是学会照顾自己,完善在独立面对各种生活中考验下生存的各种功能。”
……
车过青山镇,耿子辰回头看看,那山峦,河流,城镇怎么是那么的微小。至于人,以至于人群都可以忽略不计。原本以为这个小镇的文化渊源流长,应该很安全,很可靠的。没有想到这里的所有凝固在昔日儒学氛围中,被原计原味,凝固在时光里的东西,已经发生了动摇,而且很不稳定。
过往的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人物形色,如此努力怎么就挥之不去。我在试着同你道别,我在试着不说我的过犯,我在试着把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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