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心脏不好，这几年都悉心调养着，最忌讳的便是大喜大悲。

所以即使上官茹捅破了天大的篓子，于氏再怎样跟着胡闹，她依然尽量心平气和地去面对。

只是此时，一个自称丞相府小厮的人正蹲在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要讨回什么公道。而官府不在僻静的地段，此时已有好多人停下来看热闹。

“你们二姑娘下手实在狠毒，将人打得卧床不起。我们公子就是心地善良才不还手的。一个小姑娘，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就好，为何要学那市井泼妇上街乱窜！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谁要做那被人欺的？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们丞相府一个公道。”

罗三又叫喊了一遍，然后继续蹲在上官府门口不走。

人们指指点点，有些脸上露出了好笑的表情。

“你们上官府教出这样的女子，是不是本就家风不正？”

无论真相如何，总是有信这一方和那一方的。罗三这一通颠倒黑白的说辞还是让一些人信以为真了。

上官老太爷在世时，上官家无论是在朝廷里还是百姓口中都是名望极好的。在他过世后，周老夫人一直兢兢业业地管理着上官家，不甘让它比以前差一丝半点。

如今这样一闹，多年积攒的名望好似瞬间摔碎了般。周老夫人自觉对不起上官老太爷，捂着胸口不停喘气，面容悲痛。

于氏不让上官茹跟着，自己匆匆赶来。

听见罗三那番言论，于氏气得手都发抖。

她先吩咐丫鬟：“把老夫人扶回去休息。”然后就提脚走出去赶人。

周老夫人挡开丫鬟伸过来的手：“我不走，我要在这呆着。万一于氏应付不下来，就得换我出去。”

罗三又结束了一场表演，低着头蹲在地上。他似乎觉得有人过来，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美貌的妇人正和门口那些侍卫说着话，脸上表情很是难看。

侍卫叫了句大夫人。

罗三眼珠一转，赶紧又扯起嗓子：“终于有人敢出来了吗？大夫人？你可要给我们丞相府一个说法啊！”

于氏走近几步，嗤笑道：“说法？你们丞相府的公子是个登徒子，上街随意轻薄姑娘，被打也是活该。还想要什么说法？”

她并没有说上官茹被轻薄的事。

“大夫人可没有什么依据，怎能红口白牙冤枉好人？”

于氏问：“那贵府可有什么依据说我们二姑娘打的不是登徒子？”

罗三早有准备，张口就来：“我们公子是心善之人，被打了却因对方是姑娘没有还手。若是登徒子，怎会被一个小姑娘打得卧床不起？夫人想要依据，大可随我回府看看公子的情况。”

无耻！于氏咬牙。

明明是因为那登徒子体弱还不了手，到人家嘴里，却变成心善不忍了。

罗三继续道：“你们莫不是不想道歉？上官府的人原来是这敢做不敢当的品行。”

于氏厉声驳回去：“贵府又有多高贵？派个小瘪三来我们府门口撒野闹事！”

若真的心中有怒，两府大可以私下解决。派人来大门口闹事，弄臭两家的名声。真正的高门贵府里的人又怎么会干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罗三猛地站起来：“被打了难道还要忍气吞声？我们丞相府一向以善待人，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要隐忍外人的欺辱。这世道，难道为了那高贵，就连公道都不能要了吗？”

他几乎要为自己鼓掌了，怎么能说出这样聪明的话来。

这一番话触到了敏感点，让人极有感触。当下就有人帮腔：“说得好，派人堵门怎么不成，被打了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我最讨厌拿各种借口搪塞事实的人了，真恶心。”

“上官府敢做不敢当！”

群众一起义，真相往往就被模糊了。于氏还说对方是登徒子，就再没有人听得进去。

场面一时失控起来。

一旁侧门的里面，上官茹正悄悄听着。

她叫来栀子，偷偷在耳边说了几句，栀子就跑进了巷子里。

罗三正带着自认为有理的人们准备闯上官府的大门，却突然听见身后几道细软的声音：

“上官府说得对，丞相府的公子就是登徒子！”

“他上个月来我们家量衣服时就想轻薄我。幸亏我悄悄跑掉了。”

“他总在街上晃，上一次拦着我要拉我的手，吓得我几天都没睡好觉。”

杨夫人作为母亲，自然把自己的孩子往好的想。以为杨怀就是好色了点，家里多了几个通房，平日里多去了几次青楼。却不知她儿子品性已坏，已经干出上街非礼姑娘的事了。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一群人瞬间涨红了脸，纷纷停下来，都不敢再出声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呸了一声，跑上前一脚将罗三踹倒在地。

于氏本忙着堵门，被着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愣了一会儿。见罗三已经挨了打，赶忙聪明地开了口：

“丞相府来的，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不计较你来闹事，只希望你帮主子带句话。教养好小辈，别出来伤害别人。”

一番话将丞相府的公子非礼姑娘一事强调了一遍，还显示出了上官家的宽容和正义。

罗三自知事情搞砸，捂着脸站起来飞快跑了。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上官茹带着栀子悄悄走到了于氏身后，对刚刚发声的几个姑娘点了点头。

她让栀子去早上那条巷子碰碰运气，看那些独自经营店铺的姑娘有没有碰上过杨怀的。

没想到真的找到了，且有几个姑娘还愿意站出来发声。

上官茹轻轻笑笑，虽说有时颠倒是非的人能暂时赢了别人的信任，可老天会一直给清白者机会去证实。

清者自清。

她带着笑容抬头，却见眼前的身影突然倒下了。

上官茹脸色大变，扑过去跪在于氏身边：

“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身边的丫鬟惊叫着大夫人晕倒了，上官茹却一阵耳鸣，什么也听不见。

她刚刚赶跑丞相府小厮的得意荡然无存，无措地哭着，不敢去触碰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