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于氏的马车停在了上官府门口。
上官茹在石阶上坐了足足一个时辰,满眼盼望。此时便猛地跳起来,向马车急急冲去。
栀子一直站在她身后,额头上全是汗珠。见上官茹急切的样子,嘴唇终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只能死死咬住,弄得一嘴血腥味。
“娘!”上官茹挥手就要撩起帘子:“您可有想我?”
手腕在半空中突然被人握住,她扭头看去,就见上官邱脸色暗沉地站在一边。
“爹?”上官茹不解,只觉得腕上那只手太过用力了,她有些想呼痛。
上官邱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上官茹莫名感到有些害怕。
帘子被车内的人撩起,一股浓浓的药味瞬间涌了出来。
于氏面色发青,被两个丫鬟夹在中间牢牢扶着。
上官茹抬眼望去,瞳孔猛地一缩,灿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上官邱松了手,俯身探进马车,把于氏抱了出来,径直向府里走去。
上官茹好似被人点了穴位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栀子只来得及匆匆瞥于氏一眼,就跑到上官茹身边想要扶她。
上官茹挥开栀子的手,飞快地追了上去。
周老夫人正站在大院的拱门前,远远看见上官茹跑过来,冲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领会,等上官茹跑近了,猛地将她拦了下来。
“放开我!”上官茹疯了一般地推她:“放开!听到没有,放开!”
婆子的手臂如铁钳一般!任凭上官茹折腾,依旧牢牢地扣着她。
“茹姐儿!”周老夫人猛地把拐杖砸在地上:“冷静一点。”
上官茹好似没有听见般,眼睛都急红了。猛地在婆子手臂上咬了一口。
婆子痛叫一声卸了力气。眼看着上官茹要跑掉了,不自觉伸手扯了她一把。
上官茹本就心乱如麻,四肢几乎不听使唤了。被这么一扯,便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婆子心一颤,也顾不得手臂疼了,赶紧跪下道:“老夫人恕罪,老奴不小心伤了二姑娘。”
周老夫人看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起来。”
婆子赶忙站起身,惶恐地退到一边去。
上官茹这一跤摔得不轻,眼前都有些发黑。她慢慢爬起来,刚站稳,就被人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周老夫人收回手,问上官茹:“冷静了吗?”
上官茹摸着脸,呆滞地望向她,手心和嘴角都疼着,脑子倒是清醒了些。
“听着。”周老夫人说:“这次你母亲出府,不是去什么南边,而是去庄子上养病。本想着这病能养好,可祸来了,挡也挡不住……她没有多少时日了,若是你懂事一点就别再惹事生非,好好去陪她。”
上官茹摇摇头,退后两步。
她看向周老夫人,眼神古怪:“骗人。我娘身体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病重了呢。祖母,您怎和上官清一样咒起我娘来了。她,她从来待人和善,也不知怎么惹到你们,竟都咒她说她快死了。”
周老夫人闻言不禁怒火攻心,扬起手又要扇她。
栀子赶紧上前,红着一双眼道:“姑娘,您别再犯糊涂了。大夫人她确实病了,担心您受不住,才一直没告诉您。”
上官茹扭身,猛地扇了栀子一耳光。
她嘴角挂着血,手肘处的衣衫上也渗着血丝,此刻样子极为骇人。
“你给我闭嘴!”
栀子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老夫人冷眼看着,一腔怒火终于转成了无边的失望。
自己这个孙女,若是平时里出格一些也就罢了,到大事上却还拎不清。
她冰冷地看了上官茹一眼,便带着婆子进了院子,没有再说一句话。
上官茹被那一眼冻得浑身冰凉,身边还有一个被自己冲动之下打了一巴掌的丫鬟,只觉得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眼前一黑,猛地昏了过去。
大雨倾盆,上官茹恍惚间只觉得有许多人在大声唤着自己。
可她的眼里太过沉重了,怎么睁也睁不开。
“姑娘,求您了,醒醒吧。醒醒吧。大夫人不好了,您要快去见她最后一面啊。”
上官茹猛地睁开眼。
栀子见她醒了,赶紧将她身上的衣服解下来,随意抓起一件衣裙就往她身上穿去。
“姑娘,您快去大院吧。大夫人不好了,您要见她最后一面啊。”
衣衫的带子只系了一半,上官茹就跳下床去,光着一双脚跑进了雨里。
栀子抓起地上的鞋,和青桔一起追过去。
雨水将石子路冲刷地湿滑,上官茹赤足狂奔在上面,几次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院。
赵老夫人和上官邱都在,上官清也捧着一碗药站在椅边。
上官茹扑过去跪在床边,看着于氏发黑的脸,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原来娘真的病了,病的快不好了。她不知道,所以娘养病的时候没能陪在身边,娘回府后她又偏偏昏了过去,错过了能和娘待在一起的最后的时间。
“娘!”上官茹忍不住大哭起来:“你不要我了吗?”
于氏躺在床上,有些回光返照的清醒。此时听见上官茹的哭声,心痛不已,却连手都抬不起来。蜡黄的脸呈现一片灯枯油尽之态。
“我不胡闹了,我好好读书。我,我好好听您的话,也,也再也不嫌您读书枯燥了。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定做。我不养蝈蝈了,不偷偷溜出去玩,娘,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不要丢下我。娘我求求您了……”上官茹语无伦次地说。
于氏的眼角划出一道泪。
她只觉得很累,很累。眼前似乎闪过了不算长的一生中一幕幕的景象。
有掉下池塘那寒冷的一夜,冰凉的河水灌入喉咙的时候。
有知道不能有孕时背着众人掉下的眼泪。
有意外有喜的欣喜若狂,还有生茹姐儿时的痛和幸福。
她走得太早了,不能护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走下去了。没有机会看见她及笈,成亲,也没有机会像其他母亲一样教她如何在夫家自处。
心中混杂的情绪渐渐模糊了,突然就流逝殆尽。于氏一瞬间忘记了自己在愁什么,在舍不得什么。好似把一切都忘了。
她终究没有叫出一句茹姐儿,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握着上官邱的手滑落下去。
上官邱大悲:“玖娘!”
他又拉起于氏的手,开始低声啜泣。
上官茹如遭雷击,哀嚎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赵老夫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稳住气息,沉声道:“大夫人殁了,叫人去布设灵堂。”
于氏守在门外的丫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上官府一时阴云笼罩。
应着早就有了准备,设灵堂的物件已经备好了。不出一个时辰,灵堂就摆好了。大院的横梁上挂着白布,丫鬟都换上了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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