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周立伟就知道了结果。可是,他对此并不满意。他觉着自己既然和巧玲订了亲,就有责任保护她不受委屈。二狗子他妈公然在大街上满嘴脏话的辱骂巧玲,根本就是没把他们周家放在眼里,更没把他周立伟放在眼里。可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别人的眼中,能算什么呢?无非是周平的三儿子!可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却总是不服气,总想用实力证明自己给别人看看。周立伟的这种愿望就非常强烈,觉得自己必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巧玲!
第二天,周立伟就召集起他的“人马”:大猛子、小猛子、卫东、卫国、二强子、小水、凯子。他们一起聚到村南边的打麦场里,一边练用各种花样骑自行车,一边商量如何整治那老妖婆。
这时候早就完场两个多月了,麦秸都被高高地垛成一个圆垛,仔细的人家还会给这圆垛泥上顶子,这样无论下多大的雨,里面都不会坏。早年的时候还有人家用这个烧大锅,这几年农村兴起了种棉花,棉花杆可比这麦秸经烧多了,慢慢的这个就被淘汰了。可从前年开始,竟有外地人到村里收麦秸,说是收了去造纸,而且一收一个整垛,价钱视垛的大小而定。但一般情况下,六亩来的麦秸就能卖百十来块钱。
“要不咱偷偷把她家的麦秸垛点着烧了?”小猛子正在练“大撒把”,他骑在车上,嘴里叼一根麦秸,双手抱在胸前,看到那一垛垛的麦秸立时就有了主意。
“行,我赞同!”二强子一听就觉得这个主意很好,不但操作简单,而且很容易造成轰动效果。
卫国、卫东不置可否。
凯子却大力支持,因为他觉得这实在很好玩,而且火光冲天的景象光想想就震撼人心。
立伟看大家都不反对,就拍板定案。约好晚上八点到这集合,然后一块去“作案”。
到了晚上吃完饭,立伟找了个借口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来到打麦场的时候,他们几个都已经到齐了,看到立伟手里提了一个玻璃瓶子,就几乎不约而同地问:“你这是拿的啥?”
周立伟神秘秘一笑:“秘密武器!”
那几个人更加好奇,大猛子凑过来从周立伟的手里接过去,提高了,映着淡淡的月光,仔细瞅了又瞅,就见满瓶子黑黑的液体。瓶子没有盖儿,他用鼻子闻了闻,一股很浓的刺激性味扑面而来,原来是柴油。
“你拿这些干什么?”大猛子觉得他是多此一举。
“让火焰来得更猛烈些吧!”周立伟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舞动,学着电视上朗诵的样子,憋着气,压着嗓子喊道。
就这样,几个人一边压低声音打闹,一边仔细辨认道路,只一会儿就摸到了二狗子家的打麦场里。可是整个场里都空荡荡的,只有惨白惨白的月光如水的铺在地上,或许还有几只蝈蝈在清脆的鸣唱。
“卫国,你不会记错了吧?”周立伟很疑惑的看着卫国。
“肯定不会啊!他家的场和我二姑家的场挨着。我二姑家的垛,还是我爸和我帮她泥的。不信,你们看那个垛!”卫国指着那个空场旁边一个场里的垛,那个垛圆圆的高高的,倒和卫国家里的垛,颇为相似。
“可为什么二狗子家的场里什么都没有呢?”大猛子很是不解,“难道他家根本没种麦子?”
“我想起来了!”卫国附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地道,“我帮我姑卸麦子的时候,曾听二狗子他妈说过,因为二狗子他姐早就结婚了,而他哥又去当兵了,所以他家的地就只有二狗子和他妈的。她家又不种棉花,所以每年都要用麦秸烧火,好像她还说她家不够烧的,想要我二姑家一些呢。”
“你怎么不早说!这让我们怎么办呢?”二猛子埋怨卫国,隔了一会儿又说,“要不我们弄两坨牛屎垛到她家的大门上吧!”
“这是啥主意,故意引她骂大街吗?”二强子年龄大点儿,考虑也更加的周密。
“要不我们把二狗子绑住,揍他一顿!”二猛子又出了一个主意。
“可二狗子有啥错呢?他只不过是一个傻瓜!”二强子说。周立伟他们想想也是,二狗子只是一个傻瓜,真正可恶的不是二狗子,而是二狗子他妈!
几个人倚在卫国二姑家的麦垛上,商量来商量去,直到远远的看到村子里的灯光渐渐的少了,还是没有商量出个结果。周立伟把那个装满柴油的瓶子,倒扣着斜插进麦垛里,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到此为止,报仇的事儿以后再说,我们都回吧。”
几个人就这样满怀激情的来,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村里的大喇叭下通知说下午三点齐到学校的操场集合,要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每家每户都必得派人参加。
村里的全体社员大会每年召开不了几次,但每次召开肯定都牵扯到村民的切身利益,而且这种大聚会,也是传播流言蜚语家长里短最大集散地,所以村民都积极踊跃的参加,有的甚至是倾巢出动。
这不还不到三点,操场的树荫下就已经聚满了人。男人堆在一起谈天说地,讨论国家大政方针;女人们凑在一起则叽叽喳喳笑语打骂蜚短流长。
可是突然,二狗子就闯进了大家的视线。他依然歪着脖子流着口水,边走边傻笑。几个孩子跟在他的后面,蹦蹦跳跳的边拍手边喊着什么。等到他们慢慢走近,大家才听清楚,那些孩子嘴里喊着的竟是:二狗子他妈是破鞋!大人们自然惊得目瞪口呆,二狗子他妈泼辣归泼辣,可从来都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端正妇女。不知道那些不知好歹的死孩子,是从哪听的谣言?其实二狗子他妈也正坐在人群里,一听清楚孩子们嘴里喊的话,就立时站了起来,她想快速的踮着小脚扭到那群孩子跟前,抓住一个,使劲儿把他掼在地上,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诌。可那群孩子跑得实在太快,还没等她靠近,就一遛烟儿来了个烟消云散。她抓不到人,就只能破口大骂:“恁这些缺家少教的玩意儿!”可等她转过头,却分明看到二狗子的后背上贴着一张纸,那纸上黑白分明的写着几个字。她虽然不识字,可一想起刚才那群孩子喊的话,就立时明白了那上面写的内容。更让她气愤的是,二狗子的脖子里真的挂着一双破鞋。她又气又恨又悲又臊:自己守寡十三年,含辛茹苦,在作风上从来没有让人说过什么,今天不知被哪个狗杂种如此编排?
二狗子毕竟是傻瓜,她看到母亲走近,就拿起胸前挂着的破鞋,讨好似的要递给母亲。二狗子他妈被气得发狂,一手把那双破鞋从儿子脖子里扯下,远远的扔到一边,并大声呵斥着:“滚回家去,你这个傻瓜玩意儿,由着别人耍你,由着别人糟践我!”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声调虽高却略带嘶哑。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用语言糟践别人时,那人会是何样的感受?
就在这天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周立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前些天整天左思右想为巧玲报仇的事儿,实在没有睡好。可是突然间就被外面姐姐立华的声音惊醒:着火啦,着火啦!
周立伟打了一个激灵,抓起褂子就跑了出来,只见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月亮都被烤得失了颜色,暗淡的躲到一边去了。立伟跟着母亲哥哥来到街上,就见街上已经站了许多的人,大家看着着火的方向纷纷猜测,定然是打麦场的麦秸垛着了。一些打麦场不在那个方向的,站着看了两眼就回去睡了。可打麦场在那个方向的人家,就赶紧骑着自行车匆匆的赶过去看。
周立伟家的打麦场也不在那儿,他们一家自然也不担心,立伟妈跟别人说了几句,就回来关上大门,都准备去睡觉。可是还没走进屋里,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立伟跑过去打开门,就见卫国气喘吁吁的站在外面,一见利伟就喊道:“立军哥呢?立军哥!”
立军赶紧从院子里跑回来,就听卫国道:“我二姑家的虎子哥被火烧了,你能不能开拖拉机把他送到县医院里去?”
立军赶紧把拖拉机打着火,立伟妈抱了一床被子放在车斗里,又给立军拿了几件厚衣服。卫国跳到车上,立伟也一下跳到了车上,尽管立伟妈在下面高喊着:立伟,下来!
来到那个着火点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浇灭了。只留下一大堆灰烬还冒着浓烟,不远处许多的人围着,在小声说着什么。周立伟挤进去一看,卫国二姑家的大表哥虎子正坐在地上,看哪里都好像好好的,并没有烧伤的痕迹,只不过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淡淡的月光下,只看到那人双目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那些大人一见立军把车开了来,就立刻扶着虎子把那人一块儿抱上了车,虎子爸卫国爸还有几个年轻人都跟着去了。本来卫国也想跟去,可是被他爸一声呵斥吓了回来。
回来的路上,立伟悄悄地问卫国:“你虎子哥抱的那个人是谁呀?”
卫国看看左右没人注意他们,就悄悄的回答:“玉兰姐!张玉兰!芙蓉她姐!”。
“谁?”周立伟吃了一惊,他当然认得芙蓉,那个死丫头整天和巧玲腻在一起,让他想单独找巧玲说句话都难。可她家在四方村不是高门望族么,怎么和虎子家扯上关系了?
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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